苏燕又多说一句,“少抽点,又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夜来香(八宿舍里的女人们2)
下铺的这女孩看上去大概二十多岁,但点烟,抽烟,吐眼圈的动作熟捻连贯、一气呵成,竟然让我看得韵味十足。她脸庞圆润,五官精致,是那种看着赏心悦目的美。但明显还没卸妆,眼影深黑,衬得眼神犀利甚或有点凶狠,“怎么?明儿还你一包!小气!”
苏燕显然跟她很熟,见怪不怪,“德行,这个还要你还!”一边放下自己的粉底盒,盖好盖,也拿出一支烟点燃,瞥见一旁的我,就问,“你也来根?”
我哪曾见过这阵势,当即直摆手,“不,不用了,我不会。”
我下铺的女子扑哧一笑,似乎我的傻样在她眼里很是滑稽。她冲我直摆手,“来,坐我这儿。”
爬上我的上铺还要脱鞋。不知道为什么,象她这样浓妆艳抹,又似乎目露凶光的女子让我有点恐惧感。这种外观和蔡平一样,不怒而威,对我这样胆小单纯的小女孩来说,很有杀伤力。
我被她的气质折服,乖乖地在她身旁坐下,她仍是躺着,一边抽着烟,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问我,“哪的人啊?”
“多大了?”
我再复述一遍自己的故事。她一直听着默不作声,只是听到了最后,忍不住问我一句,“想挣钱,来当服务员?”
在她们的心里,挣钱的想法和方向都是一样的。我不想和他们表现太多的差异,不知为何,我总是有种莫名的危机感。那就是:如果我是异类,不能融入他们,那么我在这里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这种感觉从何而来?我并不能清楚地知道。但是在黑暗中,我见到的一切,都让我明白了我的弱小。在这里,没有人知道我是谁,也没有人认为我应该是谁。我就象只肉眼难察的小蚂蚁,但是我能认识到:这就是现实的社会。如果有人不喜欢我,那么她不会象我的老师那样,批评我几句而已。她会做什么?我现在还猜不到,但我看到的一切,通过第六感在告诉我——她们都不是好惹的。
这人生第一个经验来自于昨天和王红的冲突。而现在眼前的这位,明显看上去更为另类,让我有种未知的可怕。所以,我很聪明地选择了跟她们打成一片。
“我刚来,什么都不熟。做服务员可以先熟悉一下。”
她听得直点头,又仔细地端详打量我一番,“苏燕,瞧,她还真是漂亮诶!”
对床上铺的苏燕会神地一笑,“惠姐!那你还不多教教她!”
又对我一努嘴,“小廖,惠姐是咱们的台柱,整人的招儿一溜溜的。能跟着她,我保你钱挣得多,又没人敢欺负!”
而惠姐拍拍我的背,“今天下班了来找我,我帮你挣点外快!”
我的心猛然一跳,突然大觉不妙。txt小说上传分享
夜来香(九迷雾之外一重天1)
九迷雾之外一重天
晚上继续照应着包间的食客,却偶尔想着惠姐的话,心里忐忑不安。
我去?还是不去?
装做人家随便说说?那倒好办。下了班找个地方藏起来,让人家找不到我就可以躲过去,可万一人家是真的,那我岂不是得罪了人?
我想想那张脸有些后怕。
装作不经意地问张玲,“那个惠姐是谁?”
“她啊,”张玲一脸倾慕,“卡厅的台柱啊,舞跳的没得说,国标、交谊舞、迪斯科统统拿来,好像是舞蹈学校的老师吧。还有,歌也唱的特别棒。咱们卡厅的好多歌碟,都是她推荐的。”
啊?那样的浓妆艳抹,居然是舞蹈学校的老师?居然抽烟?居然来这里当坐台小姐?
这两天经过张玲的介绍,小姐在我脑海里已经固定成一个贬义词——一群为了钱出卖自己,而素质低下的一群人。
我喃喃地道,“还是老师?真想不到……”
“这有什么想不到?”张玲看着我直乐,“你知道她挣钱多轻松啊?一晚上客人抢着点她,人家能坐一、两个台就不错了,她这一晚上就甭想断。有的人还等着她,有时她一连坐好几个台,这两边小费刚拿着,那边又坐上新的台了。客人还怪了,都被她拿捏得准准的,她这样都没听说哪个不高兴。”
“你知道她一晚上能挣多少?”她见我听得入神,凑过来跟我低语。
“多少?”
她伸出2根指头。
“两千。这是少的,遇上大方的熟客,三、四千都不止。”
我真的听呆了。
95年,我家完全靠我爸的收入过活。而他的工资是:650块左右每月。
为此,母亲省吃俭用,为供我读书,减免掉了一切她认为不合理的花费。这其中,也包括我的零花钱。
从小,我即与零花钱无缘。生性俭省的母亲,秉承“玩物丧志”的思想,从不肯也不曾让我体会到一丝钱的乐趣。家里满足我最基本的吃穿用度,若有非分之想,只能靠做梦和周公去要了。甚至过年的压岁钱,也只是象征性地在我枕头下共眠一晚,初一一大早就要乖乖地给母亲上缴。
可以说,从小到大,钱这个字我认识,并且会写,相当熟悉,但从未拥有过。我离家出走的原因,一部分是因为母亲对我学业的高压政策,另一方面是这种经济上的管制,让我在同龄人面前感到自卑。
一个青春期的少女,谁能忍受没有朋友的寂寞呢?
但是我没有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