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来,能来。谁敢说您不能来?我跟他急去。”
柴可心作势便要去寻人,郁长景忙拉着她的手臂让她坐到自己身边。这丫头精得灵巧,跟寻常人家的家长一样,对这个流落在外多年的小孙女,他是愈看愈觉得欢喜。
“咳咳。”
郁思辰见老爷子没个节制,像看情人一样盯着自己的孙女看个没完,只好出声制止。
她心头却是五味杂陈。她总是不习惯和蔼可亲的自家祖父。
记忆中的祖父老爱苛严地紧绷着脸,盯着老师指点着她的课业,这里不对,那里又错了的。
童年的时光那么美好,她又是个贪玩的,哪里就肯老老实实地呆着听课,多半要眼睛扫到窗外看那些明媚光照下的绿叶、淅淅沥沥的小雨、叽叽喳喳的雀儿等。
老爷子要是发现了她岔神,脸便绷得更紧了些,让老师停下课来,他也不吱声,只走到她身前,掰开她的手掌,蒲扇般的大掌当众就对着她粉嫩的掌心噼里啪啦地扇起来。
她开始还会吃痛地哭上几声,后来也就习惯了,只是愈发地怨怼别家的小孩下完课后都能玩耍,为啥她就非得被关在私家课堂里,还得连累小伙伴们给她当陪读。
她孩童时候很拗,吃再多的打,也不肯改掉爱走神的毛病。
老爷子见硬的不行,就又换上新的手段。他不再打她,而是温言亲和地问她:“外面好吗?”
她会睁着天真无知的乌澈眼珠,傻傻地点头。
老爷子片刻便会沉下脸来,处罚她。
遇上夏日太阳毒辣或者刮风下雨天气,他就罚她站在屋外,或被暴晒,或被雨淋。
若是碰上春秋暖阳袭人、冬日阳光和曦的,她则会更倒霉地被关在仓库间面壁思过。
她的体质一向不好,经常被罚得要病上好些天。就更没的玩了。
这样被罚的次数多了,她见老爷子便向老鼠见到猫一般地害怕。甚至吃饭的时候,老爷子无意地冲她笑笑,她都会寒毛直竖,打起哆嗦。
这样的日子直到铁赤瑾离开郁园,她重病了一场,病得几乎快死掉以后。医生说她很长时间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不能受刺激,祖父才没再逼得她那么紧。
但是,书还得要读,额外的补课还是得上。老爷子只开恩没再让其他人陪读只自己盯着她。
大病以后她也萎靡了,别人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不再异议。只是那时候她毕竟太小,别说那些高端的经济学理论,就是最基本的术语,她背上好几天也未必能理解。
老爷子不再罚她,但会唬她。说她现在不出息将来就等着挨宰吧。
她被骂得经常背地里独自抹泪(因为当面哭鼻子也会被说没骨气)。
有好几次被司徒灰和朗昉发现。司徒灰会拿手帕轻轻地替她擦了眼泪,给她讲励志的故事激励她。朗昉则常常没好气地瞪她说:“哭有什么用?你有时间哭还不如学得好点让老爷子满意呢。”
以至于后来她大都喜欢联合司徒灰欺负朗昉。v72m。
很多年后她终于得到祖父的肯定,顺利接过了家族企业的棒子,祖父待她才慢慢地亲切了起来。偶尔遇到棘手的问题,他也肯耐着性子指点她了。
再后来,叛逆后期的她学会了与老头子争锋相对。这其中,就包括帮助司徒灰出走郁氏。
不知是她真的翅膀硬了,还是老爷子老了动不了了,他居然开始跟她妥协了。而且,这一妥协以后,就是无底洞一般大放慈爱的光芒。
他终于像个祖父了,而她却已经过了贪享祖辈关爱的年龄。
近一年老爷子是愈发地慈爱了,可惜她却始终转不过弯来,一朝被蛇咬的结果,她总以为这慈爱的背后会藏有某些蓄势待发的阴谋。
不像她刚认的妹妹柴可心,从没有过芥蒂,所以可以由着性子来。
“呵呵,呵呵。”老爷子干笑两声,“跟爷爷回家去吧。在这山上住着算什么?”
“是啊。屋子都给你收拾好了,就盼着你早点过去呢!”郁思辰赶紧附和。
“现在啊?”柴可心顾盼了下。
“怎么?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你还想住下去?”郁长景板起祖父的威严来。先前他不知,还以为她真是来休养生息的,现在只在这破地方一坐,他便知,她就是诚心来跟自己过不去的。就算她这么些年流落在外,他就不相信了,柴家能断了她吃的喝的?可看看她现在住的地方,连要壶茶都难。她愿意在这吃苦,他还不乐意见呢!他郁家的孙女,需要受这份苦吗?笑话,他好吃好喝供着都来不及呢!
“当然不是的,小心一定是在等我们来接她,对吧?”
见老爷子上火,郁思辰连忙扮起老好人。就是她现在也得看老头子脸色行事,何况小心才刚相认,彼此也不大熟识,要真开罪了老爷子,往后常常的日子可不好过。
“才不是呢!我在等灰狼来接我。”
柴可心好不上道。
“怎么跟你姐姐一般不听话的呀!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跟灰狼不配。”
其实是郁思辰想多了,郁长景近来脾气很随和,过去那种动不动便火冒三丈的性子早收了,现在,对着柴可心,就算她再忤逆,他都能平心静气地跟她讲道理、摆事实。
“你说不配,我就不配呀?那我多没面子。”
柴可心小声地嘀咕。
山上住了些日子,老爷子在医院里给她分析的厉害关系,她前后想了想,还是觉得没什么要紧的。
他继续他的,她继续她的,只要两不干涉,到最后两不相欠了,也便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在一起了。又不是什么关乎国家存亡,个人气节的大事,不过是家族与家族之间的经济斗争,做啥非得闹成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