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阿娇把头发都别到耳朵后面，没有微笑，表情严肃，她说：“你住院都快一个月了……”

“嗯。”龙道夫等着她说下去。

下午这天就变得阴凉凉的，窗户开了一条，把窗帘都掀了开来，倪阿娇转过身去关窗户，把病房里的暖气打开。

“如果，程青真的回来了……你，会怎么办？”她放下暖气的遥控器，转身看他。

龙道夫皱眉，又眯起了眼睛。

一切的气氛仿佛又回到了程逻带着闫木兰来的时候。

程逻笔挺地站在床边，也说了同样的话：“她要回来了。”

……一个死人……怎么回来？

“把你知道的告诉我。”龙道夫两手一撑，从床上坐起来，眼神一点一点地寒凉下去。

程逻的反应，现在倪阿娇的反应，让他能隐约猜到是这么一回事，但是他不相信！

死人，怎么回来？！

“如果你不在乎她，那她的存在也丝毫影响不到我们，对不对？”倪阿娇耸耸肩，说。不知道这话是暗示自己的，还是说给龙道夫听的。

龙道夫坐在床铺上，这才发现，他的老婆，竟然一直在介意程青的存在，一直在介意，从来也没有消除过这种疑虑和不安！

“当然不会，倪阿娇。”龙道夫皱眉，坚决地想否除她的这种疑虑。

“行，那我们之间不会发生任何事。”倪阿娇说，结束这个话题。

是一种不安。

——纵使我确定你爱我，但是，我还是很怕，你爱的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也很怕，别的女人对你还恋恋不忘！

晚上出去买水果的时候，倪阿娇给闫木兰打去了电话，她设想了无数个可能，但没有想到……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倪阿娇在核对了无数遍电话号码的时候，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闫木兰，不见了。

闫木兰不见了，程青回来了。

她的回归带来了这座城市的瓢泼大雨。雨点落到玻璃窗上的时候，龙道夫果断掐断了和魏城覃的电话。

“这件事儿你先去看看，有什么情况再跟我来说。外头下雨了，倪阿娇没带伞，我去看看，就这样。”他挂下电话，又拨通倪阿娇的手机，电话那头一直在通话中，也不知道她在给谁打电话。

倪阿娇说去买水果，水果店是在医院外面。外头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龙道夫坐在轮椅上，拿着雨伞出去。

走廊上安静，服务台有两个护士在值班，所有的病房都开着暖气，大门关着，龙道夫轮椅滑到电梯口，按了下去的按钮，电梯上来，叮咚一声停住，门慢慢地打开，闫木兰独自站在里头。

不，不是闫木兰！

程青。

只有程青看着他的眼神，是怨恨的，连同慢慢浮起的微笑，也像极了她。

【老孤教你谈恋爱111】无神论者

云层里漏下的雨像倾泻着长久堆积的怨气。

程青穿着黑色的长筒靴子，一步跨出电梯，电梯门缓缓合上。

龙道夫有点不耐，是很烦躁的不耐感，这个女人出现了太多次，让他太厌烦了！

程青看着他笑，走上来，弯腰，两只手暗在膝盖上，跟坐着的龙道夫一般高，直直地平视着他，一双眼睛太多的情绪，以至于表情显得复杂又温存。

“搞什么鬼？”龙道夫低斥，两根粗眉毛皱紧了，显出一分凶相。

“来看看你。”程青回答。

声音轻，语气淡，龙道夫一愣，刹然瞪大眼看她，在这一刻，他忽然真的开始怀疑起来了，这个女人……是……打哪儿来的！

来看看你。

多么亲热的话语。

龙道夫几乎立刻排斥起来：“你跟我老婆认识吗？”

程青一愣，不明白龙道夫为什么会提出这句话。她疑惑地直起身，站在他面前没动。

龙道夫抬着眼皮睨着她：“我老婆妒忌心强，所以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存着什么心眼儿，我不希望因为你的原因，让她不开心。”他慢条斯理地说着，丝毫察觉不出他放了多少感情在里头。

所以跟龙道夫接触久了之后才会发现，这个男人冷漠，他对任何人都是冷漠的，不会大喜，不会大怒，说话的语调永远是平平淡淡，慢条斯理的，他的情绪是属于倪阿娇的，只对她一个人提高了嗓门说话，只对着她一个人开着没正经的玩笑。

龙道夫拿着雨伞，滑动轮椅，上去按了电梯的按钮：“还有，”他背对着程青，眸子眯着，“我是无神论者，所以，不要在我面前装神弄鬼。”

电梯门开启，他推着轮椅去，调转身子，正坐在里面，电梯里的光从上打下来，照在他的脸上，把他棱角分明的五官透出影子。电梯内外，两两相望。

“我虽然觉得男人欺负女人是不太道德的事儿，但是，”龙道夫直视着站在外头的程青，“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容忍你的出现让我的女人为此不快。我是她丈夫，她的不快，我不会坐视不理。”

不温不火的语气，平平淡淡的眼神，在俩人之间划开了一道狠绝的鸿沟。

程青站在电梯外，离他四五步的距离，靴子上沾着水，拖出湿嗒嗒的脚印。

她的表情是寒凉的，她是温怒的，是气氛的，又是无奈和心酸的。

在电梯快要合上之际，她垮着肩膀立在那儿说：“我的孩子没了……”

隐隐的哭腔，落魄的眼神，无望的表情，在电梯合上的时候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