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在雨林中追逐了一天,安良开始一步步接近马特维。
李孝贤不会主动和马特维接触,可是他觉得安良会,因为安良在美国长大,带有美国人那种单纯得有点傻气的外向,只要对方没有伤害他的动机,他都愿意去聊上几句,哪怕只是谈谈天气。
她从两个男人相遇的路线中闪开,另外开辟一条隐秘通道和他们平行前进,安良如果还是用那个背囊的话,她可以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因为背囊上早就钉上了微型麦克风。
李孝贤经常回头看着安良,她发现安良的细心比自己了解的更进一步。安良除了会检查蔬菜标签,还会四处查看马特维摸过什么,取下过什么岩石样本,然后自己也试图拿下一点作资料保存起来。安良还会看着李孝贤劈过的树枝,从刀口的方向模拟当时李孝贤出刀的方向、力度和速度。她甚至觉得安良已经分析出这些刀口不是马特维留下的痕迹,有另一个人和马特维一起前进。
李孝贤和马特维都是有备而来,可是安良却是临时抱佛脚,身上只穿着从新加坡带来的衬衫西裤和外套,大雨和崎岖的密林已经让他的皮鞋爆线开口,这样肯定会给他在野外行进造成困难。李孝贤心痛之余也更佩服这个男人,除了看到他坚毅地一步步向前走,她还看到安良脸上总带着轻松的笑容,这种乐观绝不对傻气,而是一种自信。
安良除了衣服装备不足,他吃得比马特维有滋味得多。
从攀着百年老藤的悬崖上滑下来,安良手上已经多了一张藤弓;再走多几里,他手上又多了一支长矛,这是在光滑的木杆前绑上野战刀做成的临时武器,不过这种武器丝毫不比中世纪骑士用的差劲。
安良身上一直没有干过,衣服越来越破烂,可是李孝贤却觉得他越玩越开心,一路上捉蛇射鸟,到了晚上就找个背风躲雨的山坳,再用香蕉叶搭个棚子遮雨。
安良搭棚子很熟手,李孝贤知道这是他在读书时代野营练出来的技术。更让李孝贤又乐又气的是,安良居然有能力在不停下雨的密林中生火烧食物。他会在小陡坡上挖出上下曲折的蛇形坑洞,在坑洞里的突起位置就不会有水渗入泡湿,在里面点起火后,他就把捉到的蛇和鸟架到蛇形坑炉子的上方透气口,不用多久他就可以从里面掏出香喷喷的烤蛇烤鸟。
安良喜欢吃热食,他一路上除了打猎还会收集白藤嫩茎和面包果,烤完肉类之后他就会开始烤植物,全部做好了就在蕉叶棚子下摆开吃饭的阵势,象坐在法国餐厅一样很有品味地吃起来。
李孝贤一看到安良吃饭就流口水,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走出去大吃一顿。
“要忍住,现在走出去安良一定会开心得发狂,可是我的计划就要落空了……”李孝贤不断提醒自己,看着安良倒头大睡,自己却一夜无眠。
(bsp;雨季没有天亮的时候,安良用手机闹钟叫醒了自己,洗洗脸开始吃早餐。李孝贤用望远镜看去,安良居然从背包里摸出一包沙嗲牛肉,然后烧了一个面包果配餐,把正在吃冷冰冰的压缩食品的李孝贤气得半死。原来安良身上带了干粮,昨天只是为了节约口粮才顺随打打猎。
她抬头看到树上有几只出来放风的猴子,于是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向安良的头上扔去。安良的头顶“卟”一声响,他随之发出惨叫声,又抬头看看树上的猴子,从地上捡起石头向猴子们还击。
猴子们对这种战斗非常热衷,和安良你来我往很快对打起来,直到安良被猴子们赶出领地,李孝贤的心理才平衡一点。
安良有一套跟踪马特维的方法,因为马特维的行进路线非常有规律,他只从山谷最低的路线行走,而雨季里这些山谷之路其实就是水流的路径,山泉两边的软地上最容易留下脚印,安良只要追着山谷的方向,总会不时看到马特维的足迹。
安良读大学时的专业就是地理学,他选修这科的目的就是为了研究古代风水和现代地理之间的关系,马特维行进的路线其实就是地壳断层的交接线,在风水上称为界水。界水是风水中的凶地,地理上是不稳定地质,而马特维在这个地带上敲敲打打,不断采样,让安良想到他并不是在玩野外求生,而是在对云顶高原这一带进行地质考察。
他的目的是什么?如果马特维没有说谎的话,当然就是为了他所说的“测试”做资料收集。
安良摸到了马特维的路线,很快就追上他的速度。安良眼前就是清淅的脚印,除了马特维的脚印还不时出现猎人设下的捕兽陷阱机关,可见这里开始有人烟出现。
李孝贤象一只山猫一样伏在高坡的密林中无声无息地穿行,她看到马特维走前山谷前面,安良跟在他身后不足一百米。再看多两眼,她发现失去了马特维的踪影,但是安良仍然老老实实地跟着脚印向前走。
李孝贤看了看手腕上的卫星跟踪器,代表马特维的绿点停了下来,她的神经马上高度紧张。
她暗暗念道:“傻瓜,不要向前走了,马特维要伏击你!”马上从腰间拔出一支手枪指向马特维消失的地方。
安良走得不慢,很明显他想追上马特维,他的身影很快进入了李孝贤的瞄准圈。
安良的注意全部集中在脚印上,他完全可以感觉得马特维就在自己面前。他想和他谈谈,马特维给过安良电话号码,他相信马特维已经开始对风水有点好奇,双方有开放的交流是可以期待的事情。
天上仍然不停下着雨,四周的雨声响得象工厂里的噪音,雨影一片模糊,安良的眼前一花,一条登山绳编成的吊索突然套在他脖子上。
安良手上一直拿着长矛,这时条件反射地扔掉长矛,用双手穿进绳索环里护住颈项,就在这一瞬间,吊索象闪电似的收紧,把安良的两条前臂和脖子一起勒住向上吊起,两个手掌紧紧地夹着变形的脸。马特维从大树枝上闪出来,拉着绳索向地面跳下去,利用大树枝做滑轮把安良吊离地面。
安良的颈椎和双臂一阵割痛,顿时翻起白眼,他痛苦地张开嘴大叫:
“呃……博士,不要这样……放我下来……”
马特维的动作一点都不慢,他把绳索拉到大树下的横枝上一缠,麻利地打了个结,把安良稳稳地吊在树上,如果安良不是用双手护住脖子,可能这一下已经被吊死。
安良用尽力气大叫道:“马特维!你想干什么?这样我会死掉的!”
“你不会死的。”马特维用战术刀割断打好结的绳头,退开一步看着安良,他托一下黑框眼镜冷冷地说:
“你从昨天就跟着我,我却把你带到有猎户出没的地方才吊起你,是因为我当成有朋友和我开玩笑,而不是有小偷来跟踪我,尽管这家伙一向喜欢当小偷。一两天内会有猎户来救你,你不用担心。”
安良一边咒骂一边吊在空中乱蹬乱踢:“shit!要是猎户三天才上山我饿都要饿死了……啊……好难受啊……快放我下来,我要大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