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即是默认。

阮悦熙无法回答，因为她何止是不能看懂他深藏的情绪，连他本人，她都称不上了解。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只剩空调吹出暖风的声音。阮悦熙以为是自己默认令他在酝酿怒意，正想要说点什么挽回，却听到他声音又在耳边轻轻响起。

“鹿，有些事我以前的确有意在隐瞒。因为我知道，一旦你听说那些，就一定会是现在这种局面……”他叹口气，自嘲地笑了笑，“我不知道现在算不算迟，但如果你不安心，我现在可以把一切你想知道的事毫无保留地告诉你……包括洛倩，和那个所谓‘影子’的事。”

。

。

。

＇20130726134盘问＇重修后＇＇

阮悦熙有些懵。

“我……”

她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顾笙这番坦白的决心来得太突然，她还没适应他这种强烈反差。

“怕我还会瞒你？”黑暗里看不见他表情，但至少声音能够听出来，是他向来沉稳认真的口气。

“鹿，我不想这次的事以后再重演。原来我不认同你说，任何事情都应该分享分担，才造成很多事我有意无意隐瞒；但等我发现我并不了解你，甚至没办法猜到你某一刻在想什么的时候，我才知道你那时为什么执意想要一个答案……所以，现在让你了解我，应该不算太晚？”

温润低沉的声音就好像一束光，穿｜破四周的黑暗，直射｜到了阮悦熙心上。

“嗯……”阮悦熙眼周开始有些热热的，双手紧紧抱住他手臂。等那种心动的混乱渐渐平息，她才试探地问他，“那……你就先说洛倩好不好。”

“你就那么在意洛倩？”

阮悦熙还以为，他这句反问又是刻意逃避，失落地正要放开他，谁知却被他先一步抽开｜手，转而又被一手揽紧。

“你已经知道，我和洛倩是因为一些利益关系，才认识然后在一起。她的确是个聪明而且现实的女人，嫁给她丈夫，就是因为能过上想要的生活；而她为了他丈夫的事业接近我，也是想生活得更加好而已。洛倩很懂得快速抓住一个人的价值，喜好，脾气，懂得怎么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对方喜欢的人。所以开始和她在一起我很轻松，因为我要什么，不要什么，她都掌握地恰到好处。”

虽然阮悦熙知道他这番话是对洛倩的客观评价，可是听完最后两句，却还是微微漾除了酸意。

“那……你既然喜欢她，为什么最后却没有在一起？”她斟酌了语句，怕触到他雷区，“她不是后来已经离婚了吗？你很介意她离过婚吗？”

“如果介意，我之前就不会跟她在一起，最大的原因其实还是我不够爱她。开始的新鲜感过后，她努力塑造出来的那个并不是她本身，就不再有吸引力。更何况我们开始就是因为利益，如果结婚，会牵涉出很多问题。”

“可是她那时候有宝宝了，难道你没有想过，那至少是你的孩子……”

“我不是不在意，只是那个孩子必须要被舍弃。”他无法说清那时亲手给自己的孩子判下死刑的心情，只能手用力收紧手臂，怕她听到一半会临阵脱逃，“洛倩背着我动了手脚才有那个孩子。而拿那个孩子要挟我结婚不是她唯一能做的事，如果孩子出生，她还可以用那个孩子从爸那里得到更多。如果洛倩只是爱我，或许因为孩子我会答应结婚；但开始我就说过，她是个聪明现实的女人，建立在物质上的爱情，才是她需要的。”

“你是在以己度人，”阮悦熙还在惋惜那个小生命，愤愤地掐了他一把，对他这种翻盘的解释不予认同，“你怎么知道，她那时候一定会拿那个孩子来得到那么多？她或许真的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因为利益开始的感情，就不会纯粹。”

“可是我觉得，洛倩没有你说得那样势力。至少……那次见到她，我能感觉得出，即使跟你分开了，她还是很喜欢你。”

其实是阮悦熙在听了那段录音后，认定洛倩已经是用尽力量在爱他的，只是顾笙不肯给与回应而已。

“所以你现在就这么努力证明她还喜欢我，这是要劝我再回头去找她？”

前一秒还同情泛滥的阮悦熙被他问得瞬间失语了。

怎么会，她当然不想了，也绝对不允许。

顾笙失笑，拢了拢圈着她的手。阮悦熙明白他意思，把被角卷紧，乖巧地又贴近了些，双手在黑暗里摸索着划过他肩膀，绕上他脖颈。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爸的儿子不是我，而是换做张远则，宋隽，甚至是其他任何一个男人，那么你认为，洛倩会因为‘这个人不是顾笙’而不去接近他吗？”

阮悦熙脑子里忽然“叮”了一下，终于明白了顾笙的意思。

“所以爸的儿子是不是我，根本不会影响到洛倩最后的选择。她所要爱的人，一直都是给了她机会的‘董事长儿子’，而并不是‘顾笙’这个人。换句话说，洛倩就像我曾经说过那种，只会看着一杯茶的标价来判断好坏的人。适不适合在她看来不重要，只要有价值，她就会喜欢。”

“明明你也招惹她了，不然她为什么会喜欢你，还要和你结婚。”阮悦熙觉得他一定是刻意在哄自己开心，故意嗔他一句，却还是舍不得地缠紧了他，“你不是开始也喜欢她的吗，那你也是……看着她的价值来选择的咯？”

“阮悦熙，我说过我不可能一次错误都不犯。”

顾笙听出她话里那些可以捕捉小情绪，毫不掩饰地笑了出来，“年轻的男人都会想选择一个漂亮聪明的女人，我不否认，这里面有虚荣心和征服欲的作祟。”

“哦……”可是阮悦熙听到这里，都快伤心死了。

他的话里简直摆明了自己和洛倩的差距：她不漂亮，也不聪明，给不了他征服欲和虚荣心，和那时令人迷恋的洛倩比起来，她顶多像是个宜室宜家的听话保姆。

心里那缸本就酝酿出了微微酸意的醋坛被立马打翻，阮悦熙难过地从他身边坐起来，掀开被子，“我……我去睡觉了。晚安。”

可是脚尖还没勾到地上的拖鞋，她身后那个行动不便的人就强硬着坐起，宽厚的暖意贴上她的后背。顾笙一手扣着她，黑暗里他的吻从发间一直落到她后脖颈，再到耳边。

她都能听见，他亲吻里带着隐忍痛意的低沉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