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临下班,车间主任突然说:“朋友给了我两张舞票。
一家新开张的豪华夜总会。想去玩玩吗,麦子?“
她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两人跳了舞,喝了酒,也谈了心。
车间主任问:“麦子,知道我为什么帮助你吗?”
麦子摇摇头。
“因为你当初拒绝了我。”
“就为这个?”
车间主任点点头:“请原谅我的坦率。你长得确实不大好看,我原以为随便追一追你,满可以到手。不料你把我蹬了,我的自尊心受到极大的伤害。当你那天来找我,我就觉得弥补自尊心的机会到了,所以给了你一份一线女工们梦寐以求的工作。”
麦子有点难堪:“谢谢。但既然是这样,我明天就回到锅炉房去。”
说罢,起身离去。
不料,第二天,车间内外谣言四起,盛传麦子跟车间主任有染。连细节都说得有声有色有板有眼,不由你不信。
狂暴的潘佑安不由分说,把麦子打了个皮开肉绽。
麦子受此大辱,到处向人申诉。尽管她清清白白,可她越苦苦申诉,人家就越认为她不清不白。世界上什么都可以哀求得到,唯有信任常常是越哀求,它就跑得越远。
有一次,我回到老家惠州,在街上散步,偶然碰到麦子。
她连忙紧握我的双手,神经质地摇了又摇,且没完没了地笑,说:“好久好久没见到你了,小叶。你又写了什么新书吗?在那个该死的夜总会,我只跟他跳了几个舞,喝了几杯酒,别的什么也没干。真的。请你相信我……”她疯了。你一眼就看得出。
差点忘了,麦子是我表妹。
“我得不到自己的确认。”
——采访录音之一。笔者稍作整理。下同。
(刘英,女,29岁,大学毕业,家庭主妇。)我跟丈夫是校友,他叫彭子民。那时大学流行辩论赛,你知道,那是一种很能激发一个人活力的形式。在一次比赛中,我注意到对方阵中一个穿红衬衣的男孩老盯着我,一副老谋深算的阴谋家派头。我不甘示弱,把有限的辩才发挥得淋漓尽致,结果被评为最佳辩论员。
过了几天,在食堂排队买饭,忽然有个人挤到我身边,大声问我敢不敢跟他约会。我扭头一瞧,正是那个穿红衬衣的家伙,不过这回穿的是白衬衣,确切地说,是那种好像从来就没有洗干净过的白衬衣,还好意思打了一根领带,让人见了忍不住想笑。
“去就去。有什么不敢?”我大声回敬他。
我们约好晚8点在校门口见。
但左等右等,不见他的人影。我又气又恼,第二天,跑到他的宿舍去讨个说法,发现他正在看一本滥俗的琼瑶小说,用一支钢笔煞有介事地画着条条杠杠。
我想这样的大学生倒是少见,觉得他特没劲,不免有几分轻视,把原准备大声质问的腔调降低到随随便便的样子,问他为什么失约。他反过来问我为什么失约。问来问去,才弄清我们去的不是一个门,他去了北门,而我等在南门。
当他知道我给了他面子赴了约,很高兴,立马冲了楼,爬上一棵最高的梧桐树,摘下一片叶子,递到我手里,嬉皮笑脸说是什么信物。我就问他这一招是不是从琼瑶读物里学来的。他骄傲地打了一个夸张的手势:“纯属个人发明,可申请专利。”
我就喜欢上了他。
我们的关系迅速升温,3个月后达到了白热化,除了上课,几乎整天泡在一起,晚上去图书馆自习,也要互递纸条,写一些通常是神志不清的人才会说的疯言疯语。很显然,我们幸福得有点过头了,结果期末考试时,我有一门功课亮了红灯,而彭子民因为三门不及格被学校勒令退学。
我们一下子懵了。彭子民的父母在农村,年过花甲,含辛茹苦挣钱供他上大学,容易吗!他沮丧得甚至想要自杀!可把我吓坏了,想方设法安慰他,并对天发誓,不管怎样,我这辈子一定嫁给他,叫他回去好好复习,争取重新考上大学。
但他决意南下广州打工,把退学的消息瞒着家人。每月从广州寄一封家信到学校,再由我转寄给他的父母。
他在一家公司应聘做了推销员,一干得非常卖力,好不容易挣了几千块钱。我一再鼓励他重新参加高考。第二年,他又考回了北京,上了另一所著名大学的金融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