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五十分钟,我们过了一遍我的“治疗计划”。星期二和星期四小组治疗,星期一一对一治疗。我签了一份同意表,申明我不会和小组里任何一个人发生恋爱关系;还有如果我不能再参加小组或一对一治疗,我必须得至少提前二十四小时通知。
“你回到现实后感觉如何?”
我肆无忌惮地笑起来,现在的我已经开朗而富于表达力。“还说不准,但是充满希望,真的充满希望。”我已经学会了如何充沛地表达感情,这样使我的话听起来更可信。
“那很不错。”她安心地说,“有一些复杂的情绪没关系。我很高兴你能照实说你还说不准。”她对我微笑,房间里陷入沉默。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手开始慢慢出汗。也许我该说些什么,但同时我又想,这些医生会对沉默见怪不怪的。所以实际上我并没沉默,我是在内心嘈杂地挣扎,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也是酒鬼们的专长。
“你在普莱德院过的如何?”她问。
她是自我回来以来第一个提到这个名字的人。“那里课程很紧张,”我说,“起先我一直想走。我对它的第一印象并不好。”
“但你后来改变主意了?”
我点点头。“是的。我开始没想到那里那么紧张,那儿有没完没了的情绪发泄和乱七八糟的事。我是说,那儿不像我想的那么好,那么宏伟。那儿好像是一点点地潜移默化地改变你,所以我慢慢意识到了我确实是个酒鬼。”
“我听说很多人都跟你有同样的感受。”
这使我很想问她,她是不是也是一个酒鬼,她的“听说”似乎表明她自己没经历过。我不喜欢一个治疗师只会呆板地照本宣科,我喜欢那种真枪实弹地战斗过,最好还丢了一条腿的治疗师,我喜欢有实战经验的治疗师。这种想法对我来说没什么不合理,比如我认识的每个女人都看过妇科,她们只是不想说出来,让人指指点点。
“那么,什么使你成为了一名化学品依赖症顾问?”我问,仿佛我在面试她似的。
虹桥门户网bsp;第47节:准备着陆(9)
“你怎么会这么问?”她反问我。
“我知道这不关我的事,但是我很好奇你是不是也有过这种瘾症的经历?”
“我有没有这种经历对你的课程有影响吗?”
我感觉我落入了圈套。如果我说是,我的心理健康跟你是否也曾是酒鬼息息相关,那么似乎我的心理健康不关我的事了;如果我说不,没什么不同,那么她会反问我又为什么要问那个问题。于是我给了她一个广告文案式的回答,我模棱两可地说:“我只是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我对这种‘情绪’治疗还很陌生,所以我就老实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对的错的,好的坏的,相关的无关的……”我耸耸肩,笑起来。
“这是个好主意,”她说,“你的这种不自我编撰是很正确的。”接着她又说:“那么,你去过匿名酗酒者会议了吗?”
我想,我得更要管住我的嘴,小心说话了。
我回到了家,发现自己心里摇摆不定。我觉得自己是多余的,我思维涣散,停滞不前;心神不宁,又没有力气。沮丧?我又想到了那幅心情图。我想我是有点害怕和想家,或别的什么,也许是孤独吧。慢慢地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我是想念酒了。
我想念它们宛如想念某些人,我感觉自己被遗弃了,或者是我自己当初走出了某种粗暴而互相辱骂的关系,但现在突然又想回去。因为此刻的回忆使我觉得,实际上没那么粗暴。在复原院时,他们告诉我这种感觉很正常,他们说心情好后就不会这么想了,他们说这就像家人去世时的感觉一样。
(bsp;我一觉醒来,暗自庆幸我没梦到更多。然而这种轻微的快感,使我意识到我这次没有喝酒,没有宿醉未醒,这是不喝酒令人愉快的一面。
我在办公室里一整天都在努力让自己进入现实,以前让我恼火的事情我现在也一笑而过;我开始练习接受现实。我开始回复打来的电话;当我被叫去为别人写文案时,我也不像以前那样大骂滚出去,而是一反常态地说没问题。
午饭时间,我和格瑞尔一起去了一家沙拉吧。我用波菜叶、生花椰菜、跟火柴一样细的南瓜条,还有一小勺低脂软干酪拌了一份沙拉。我像一个拼命在减肥的小女孩一样,柔柔弱弱地吃这些寡淡的东西。这段时间以来我减掉这么多体重,真让我觉得奇妙,我现在几乎要瘦到皮包骨了。我现在每天做一百个仰卧起坐,一星期去健身房四次。如果你是住在纽约的同性恋,你不去健身房,渐渐地你就无人问津了。
格瑞尔看到我的午饭,轻蔑地拿眼睛瞟我。她也拌了份沙拉,不过她的堆满了熏肉和奶酪。“你怎么能这样虐待自己呢?”格瑞尔似乎对自己如此善待自己很满意。实际上那是因为她又高又瘦,所以少了顾忌。不过她同时还是不满足,一直认为自己不够瘦而深深苦恼。
“没关系,很容易,”我说,“如果我能做到不喝酒,那做其他任何事都太小菜一碟了。”
我开始学着品赏不同品牌的矿泉水了。evian太甜,volvic口感清爽,polandsprings也还不错,而deerpark喝起来有塑料味。
我们把午饭打包带回格瑞尔的办公室吃。“我发现你有了个重大变化。”她说。
“比如?”我说,机械地叉起一片干波菜放到嘴里。
“比如你不那么发火。”她叉起一大块熏肉,裹了层奶酪。
“可能是我在很多方面被改造了吧,”我说,“比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