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背过身去用纸巾擦泪,不理他。
篾刀脸站在过道里大声吆喝,说:“老子日他祖宗十八代!这日子没办法过了!谁有关系?啊?我们凑钱去送礼,把个狗日的贪官们都喂饱,看还查不查?”
有人就嘲讽:“你喂得他们饱?他没饱你自己就饿死了!”
胖嫂说:“我天天站得子宫下垂,好容易才赚点辛苦钱。我舍不得。”
篾刀脸说:“我也舍不得。老子买些冥钱送过去,害得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只有几声零散的笑声,再也没人搭腔。篾刀脸失了兴致,低头清点自家的损失,一边清点一边咬牙切齿。
两人一边整理被翻乱的货物,一边清点损失。丁凤鸣心里后悔,不该责怪小玉。当初自己的确是反对过,但当小玉赚了钱,自己也蛮高兴的。用岳母娘的话说,是“喜糊了”。不但如此,自己还穿了一件米色的风衣,式样别致,剪裁合体,惹得唐诗都赞好看。这一阵火气是不是太大了?心理是不是太抑郁愤怒了?昨夜写的文章都脱离了自己一贯的文风,辛辣而尖刻。丁凤鸣就用身体语言向小玉表示歉意,小玉开始不理,后来就说:“你挤眉弄眼干什么?没脸皮的货!”最好的txt下载网
上河图狼烟十里(4)
所幸损失不大,被拖走的两大包衣服是十块钱一斤进的,加上路费也就七八百块。旁边姓尹的女人损失了好几千。那女人当时就在地上打滚,缠着工商人员寻死觅活,把其中一个人的脸也抓出了好几道血印子。最后货物还是拖走了,混乱中*叫人狠狠地捏了一把,痛得当时脸就白了。小玉担心罚款,那款罚起来没个准数,张嘴就是三千五千。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一块钱都捏得出水来,就要丁凤鸣找人,看能不能少罚点。
丁凤鸣凝神一想,还真没得工商方面的朋友,又怕小玉失望,就掏出手机找胡老七。胡老七大包大揽,说:“没问题,工商局的办公室主任和我是朋友,他评职称还是我帮的忙哩。”
丁凤鸣故意激将道:“你就吹吧!”
胡老七果然就上当了,说:“我吹?他评职称的文章是我写的,署名却是他的。虽然酒喝了不少,但我还是心痛那几篇文章。我说,小玉也别做那小本生意了,辛辛苦苦一年能赚几个钱?我们努力点,指缝里漏掉的都不止那点。”
丁凤鸣敷衍几句,关了手机,说了情况,小玉脸上才好看点。
时近中午,小玉要叫盒饭。丁凤鸣说:“今儿就不吃盒饭了,我请你下馆子。”
小玉说:“发洋财了?这么大手大脚!”
“慰劳一下你嘛。”
“又是拆迁又是抄货,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丁凤鸣把摊子收进去,把卷闸门拉下来,说:“日子没法还得过。你出不出来?”
小玉说:“你手里还有钱?”
“有钱。”
小玉出来,看着丁凤鸣关了门,小声说:“是不是和胡老七又做成生意了?”
丁凤鸣说:“不是。我今儿要出差,在厂里借了钱。”
“家里这个样子,你还出差?”
“厂里安排的,我好说不去?端别人的碗,服别人管。吃了饭,我去把一缸水挑满。”
小玉不高兴,说:“你一走,我心里就没底了。拆迁办的人一个个像土匪,真怕闹出什么事来。”
丁凤鸣也不放心:“无论什么事,你不要出头,也不要和他们发生冲突,等我回来再说。”
小玉答:“嗯。”
丁凤鸣看她楚楚可怜,牵了她的手,使劲握了握。
这夜小玉失眠了。这次出差,是不是他故意逃避呢?她是能感受到他的不满的,也能感受到他在这个家庭里的委屈的。但怎么办呢?生活就是这样。小玉就想,要是叶展,他会怎样呢?会不会也和丁凤鸣一样?当然不会。首先叶展的老婆不会住在上河市最破旧的贫民窟里,也不会在市场里摆摊,更不会卖垃圾服。就是出了事,几千几万块钱对他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真做了他的老婆,是不是比现在幸福?那天在轻舞茶酒楼,说了那么多忏悔和情意绵绵的话,还让他摸了手,是真心还是假意?书上说了,没有得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或许是他从来也没有真正得到过我,才会在十几年后重新炽热?
上河到省城并不远,坐火车仅需一个半小时。下了火车,丁凤鸣径直到宾馆住下。昨晚在办公室里没有睡好,虽然开了空调,仍有寒意,况且办公室的沙发怎么也没有家里的床舒服,于是倒头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华灯初上,肚子饿得厉害。丁凤鸣懒得出去,宾馆橱柜里有方便面和香肠,就对付吃了点。大学是在省城读的,以往来省城,总喜欢和同学们联系,今儿却没了兴致,连出去走走的兴趣也没有。洗了澡,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就把电视遥控器摁来摁去。电视里充斥着各式各样的肥皂剧,看了一阵,越发无聊,干脆关了。最好的txt下载网
上河图狼烟十里(5)
丁凤鸣住的是一个商务间,房里是有电脑的。上网查了一阵,就打电话给唐诗,问文章怎还没贴上去。
唐诗说,正在弄,一会儿就好。不用真名吧?
丁凤鸣说,哪敢用真名?那不是茅厕里开铺——隔屎(死)不远?你随便弄个名字,反正网络上什么稀奇古怪的名字都有。
唐诗啐了一口,说你的嘴巴就像茅厕。一个人在宾馆?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