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部分阅读_妻子与情人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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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阅读(2 / 2)

“……是的”

“那我们逃吧。”

“其实……用不着逃的。我跟你父亲是朋友,我会把工作给他做通的。”

“不行!他与你只是学术上的知已,并不是思想上的知交。你们毕竟是两代人。在这个问题上,你是没法把工作做通的。”

“请相信我。”

“我说不行!”高秀的声音大起来,“说实话,你太不了解他了!

当你的思想与他发生冲撞的时候,他宁愿撕毁你的著作!”

“有这么严重吗?”

“已经是这样了!”

闻教授没有言声,心里涌起一阵从未有过的烦躁和不安。他拥抱高秀的双臂松弛下来,软软的像被砍断的两根树枝。

高秀什么都明白了。

这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教授,并不愿为一个女人作出牺牲。

高秀的手也松弛下来。

两人相对而立。闻教授越来越烦躁,越来越感到无奈。高秀越来越凄惶,越来越紧张,怕父亲派出的人立刻到来。

这样过了几分钟,闻教授说:

“好吧,我们……逃。在逃之前,请允许我单独在书房里坐一个小时。”

听了闻教授的话,高秀竟然笑了。灯光下,那微笑像凋谢前的花朵,异常美丽,充满了对生命的留恋和哀惋。

“你去吧。”高秀说。

闻教授拈起高秀的一丝秀发,凑近嘴边吻了吻,就独个儿进了书房,并将书房的门关上了。

高秀最后看了一眼那扇淡红色的木门,就轻手轻脚地走出了闻教授的家。

走到渺无人迹的街上,高秀感到心情异常宁静。她什么也不怕了。

她向父亲的家里走去。

父亲还在熟睡,好心的大姐也沉沉睡去了。高秀走到他们床边,分别深深地鞠了一躬,就投缳自尽了。

闻教授第二天就知道了这一噩耗。他砸烂了书房的门,面对高秀死去的方向长跪不起。

他以为高秀的父亲和丈夫会来找他算帐的。奇怪,十天半月过去了,风平浪静,没有任何人来找他,叙州府大学的师生员工,没有人知晓闻教授这一段风流韵事。

可他自己再也不能在叙州府呆下去了,一纸申请,便调到了通州大学。

通州城虽有奇山秀水,但若说富庶和文化氛围,远远不能跟叙州府相提并论。当时,闻教授自愿申请调入艰苦的地方,被作为许多报纸的头条新闻大加宣扬。

只有闻教授自己明白:在他的身上,捆绑着一个女人对他的哀怨和叹息。

为此,他终身不娶。

不知怎么,闻教授审视着三个学生的试卷,竟然想起了高秀来。几十年来,他从来没有为高秀流过一滴眼泪,可此时此刻,他却泪眼模糊。一时间,他对自己的三个学生,产生了无比的亲近感。

他在姚江河和明月的答卷上,写下了总共长达7页的批语。然后,将夏兄的论文重新阅读一遍,将一些不妥当之处作了改动,阐释得不够详实周密的地方作了补充,便拨通了黄教授家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黄教授的爱人:“喂,谁呀!”

闻教授并不报名,只是问道:“老黄在吗?”

“你是谁?找他有什么事?我们老黄忙着呢!”

闻教授的心里微微作梗,略作停顿之后说;“我是闻笔。”

对方显然有些发呆,老半天才回话道:

“噢,闻教授埃——老黄,老黄!”

一两分钟之后,电话里才传来黄教授方言很重的问话:“你是……”他显然不大相信电话是闻笔打来的,自他转攻楚辞并对闻笔发起攻击之后,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我是闻笔。”

“嗯……你……”

“是这样,老黄,我现在带的研究生当中有个名叫夏兄的,写了篇论文,我个人认为很有价值,想推荐给《楚辞学刊》,看方不方便——当然,最终是否发表,还要由老黄您定夺。”

电话那边的黄教授,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明月在《楚辞学刊》上发文而被狠狠克了一顿的事情,以及闻教授愤怒地撕书的故事,黄教授是有所耳闻的。他一时无法判定闻教授到底是在奚落他,还是真有一篇学生论文需要向他推荐。

“老黄……”闻教授又开始说话了,他从黄教授的沉默中猜出了一切,“老黄,我是真诚的……这些年来,你我两人处在一种极不应该极不合理的氛围当中,这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古人说,二虎相争,必有一败,我们再也不应该这样较劲儿了……我们的共同事业,是发掘中国传统文化的宝藏,并使之丰富起来。我们完全应该携起手,互相取长补短,共同铸造这座丰碑……这些年我们之间的隔膜,主要是我的不对……说真的,我恐怕是有些盲目自大。这几天,我翻了一些您主编的《楚辞学刊》上的文章,都闪烁着相当厚重的理性光芒,在研究方法和对待传统文化的观念上,都有重大突破,与时代脉搏息息相通……我们研究传统文化,不就是为了关注现实么?不然,那就是僵死的东西,就不必花费一生的心血了……看来,我是真正落伍了……”闻教授越说越激动。

电话那边的黄教授,比他还要激动。

黄教授主动出击,与闻教授形成对峙的心理状态,一开始就与闻教授有所不同。他有一个不成熟的却十分坚定的信念:要在先秦文学的科研领域有所作为,必须首先击倒闻笔!否则,将永无出头之日!在产生这一念头之初,他为自己的生命感到深沉的悲凉。论年纪,自己与闻笔相差无几,然而,闻笔却在自己的位置上铸就了一座高山,可我黄教授,在不惑之后才确立了人生的坐标。要是再年轻二十岁该有多好啊!一切可以从头开始,以强劲的实力,开辟出一条道路,体会“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的快乐。遗憾的是,每个人只有一次青春,任何关于时间的假设都是不成立的,这为历史不能假设奠定了深刻的理论基矗要征服闻笔这座大山,唯有另辟蹊径,甚至不惜建造空中楼阁!

黄教授选择了后者。

他首先连续推出几部理论专著,说不上有多少价值,却有一种“集团”的优势。黄教授抓住这个契机,大做宣传文章,可谓先声夺人;然后,黄教授瞅准一个楚辞研究的空缺,办起一本《楚辞学刊》,吸引了一大批中外楚辞专家。

他因此在这一方面独树一帜。

在干出这一番事业的当初,黄教授是颇为得意的,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感觉到空虚了。

造成他空虚的最为直接的原因,是因为他第一次系统地阅读了闻教授的著作。

他本是不愿意阅读闻教授的著作的,开始是凭一股单纯的傲气,后来就是一种忌讳了,直接地说:他害怕从闻教授的著作里照出自己的渺校可是,有一天,黄教授的爱人却从书店里买回一套出版社出版的闻教授著作的精装本。

黄教授是爱买书的,年轻时候就有这种癖好,哪怕身上所有的财产只有五元钱”,只要见到自己喜爱的书,也会倾囊而出;那一刻,全然想不到下一顿开饭时嘴巴将何以打发。刚刚结婚时,生活十分紧张,他拿着钱出去买菜,带回来的往往是一篓子书。为此,他常与年轻的妻子发生口角。有一次,夫妻俩好不容易凑足了百元钱,下决心要去买一台电扇和一个装衣服的柜子,因为朋友来坐,都说他们家是狗窝,自己也甚觉没趣。妻子知道丈夫的脾气,不放心让丈夫去买,非亲自去不可。黄教授(那时也还不是黄教授,只不过是通州城里一个小小的中学教师)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只得依了妻子。

可事有凑巧,妻子刚刚跨出门槛,她的娘家人便来了!她回屋迅速地收拾杂乱的衣物,以便挪出一个凳子好让娘家人坐。这当儿,她只得对丈夫说:“你去吧。”把钱给了丈夫。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黄教授得意地说。

妻子娇媚地嗔视他一眼。

黄教授出了门,妻子撵出来,附耳低言道:“电扇可以缓些时候买,余下钱买菜。”又特别强调说,“等着你下锅哟!”

黄教授不耐烦起来,不应声地走了。

最终的结果是:他将一百元钱全部买了书!

自己扛不动,便雇了一个手推车运了回来。

对黄教授的妻子来说,这犹如晴天霹雳。

可黄教授汗流泱背地将书搬回家的时候,还正处在无尽的喜悦之中。

妻子将书一本不剩地扔进了窗外的臭水沟里。

夫妻俩大打出手。

妻子的娘家人勉强劝下之后,就饿着肚子怏怏离去了。

妻子坐在屋子里嚎哭,黄教授坐在阴沟边嚎哭。

那一次,他们差点离婚。……

后来,经济宽裕了,妻子也便纵容丈夫买书了。几十年来,几大间屋子,大半都用来装了书,从地板一直冲向天花板,常被前往拜访的生客以为这不是他们的家,而是一个有相当规模的图书馆。——她不但纵容丈夫买书,几十年相濡以沫,知道丈夫喜欢哪些书,需要哪些书,还帮着他买。

作为女人,她是不大理会男人之间那种在她们看来完全是莫名其妙的恩恩怨怨的,她只知道闻教授名气很大,写的书一定有很高的质量,书也装璜得异常古典,异常精美,丈夫一定是喜欢的。如果丈夫与闻教授关系好,完全可以请他送一套,可他们虽同处一所大学,却没有来往。在家里偶尔谈起闻教授,丈夫也没有好脸色。与其去求人送书,不如自己花钱买一套算了!

黄教授看了书的作者,脸顿时变成猪肝色。

“这书多少钱一套?”

“一百六”

“你什么时候变成富婆了?”

妻子正在卫生间洗手,本以为丈夫是在和她开玩笑的,可听他的语调硬梆梆的,不像是玩笑。走出来一看,丈夫稀疏的黄胡子在胡乱地抖动。

妻子并不明白丈夫微妙的心态,反问道:“你不再买书了?”

“书怎会不买,但要买好书!”黄教授完全是在吼。

妻子委屈得想哭。跟黄教授一辈子,里里外外都要操劳。因此,她的头发过早地白了,白得没有一点光泽,灰灰的,像败草。

此时,她干枯的头发有些乱,显得异常可怜。

“闻教授的书还不好?”她颤颤地问。

“好个狗屁!徒有虚名!你说,他的书好在哪里?你说呀!”

妻子被丈夫的狂吼吓得发抖,终于嘤嘤地哭了,老泪纵横地躲进了里屋。

“买他的书,还不如买几斤肉!”

黄教授吼声不绝。

那一天,妻子饭也不吃,躲在屋子里不出来,翻来覆去地想自己的一生,真是觉得没有趣味。她不再哭了,只是叹息。

妻子的叹息是凝重的,黄教授分明听见了。

他渐渐冷静下来,夜半时候,推开门,坐到妻子的床边,劝解道:“原谅我,我脾气太暴躁了。”

这是妻子几十年来第一次听到丈夫自责的话语。她立刻被感动了。

“你真不喜欢这几本书,明天我去退了。长期买书,书店里的人也混熟了。”

“用不着,买回来又去退,逗人笑话。”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用退,不用退。”

“……你吃饭了吗?”

黄教授摇了摇头。

妻子翻身起来,到厨房忙碌去了。

一会儿,煮出两碗面来。

黄教授把那一套精装的书摆在书桌上发呆。

夫妻沉默着吃了饭,妻子去把碗洗过,过来轻柔地对丈夫说:“你还是看看这几本书吧。”怕再次惹起丈夫的烦恼,又补充道,“反正买都买了。”

黄教授没有应声。

妻子睡觉去了。

黄教授门坐一会儿,缓缓地将书翻开。

他一直读到凌晨,才沉沉睡去。

之后的数天,他暂时搁下手中正创作的一部稿子,一鼓作气地把闻教授的著作读完了。有些篇章,还反复研究。

他越来越深刻地感觉到:凭他的实力,是无法超越闻教授这座高山的,不管把声势造得多么轰轰烈烈,将来进入史书的,只能是闻笔,而不是他!

为此,他在空虚的同时,产生了极大的逆反心理。

也正由于此,他到省城领奖,连帮闻教授带回奖品的举手之劳也不愿意做。

但在黄教授心灵的深处,有一团火种终于点燃,且越烧越旺——那便是与真正的大师亲近。

依照黄教授的性格,他是不会主动迈出这一步的。当然,他也绝没有想到闻教授会迈出这一步。

但事实是闻教授打来电话了,不但推荐自己学生的作品在他主编的刊物上发表,还说出了那些真诚的、感人肺腑的言辞。

这怎不让黄教授兴奋呢?

第二天,他早早地去找闻教授,要亲自取走闻教授推荐的论文。

闻教授正在阳台上晨练,听到敲门声,颇感吃惊。依照惯例,是没有人在天刚亮时就来找他的。

他没有理会,把自编的一套养生拳术练习完毕。

敲门声没有再起。

闻教授漱了口,洗了脸,便端着碗准备下楼去买早饭吃。

开了门,见黄教授静静地立在门外。

“老黄!”

“闻教授,打搅你啦!”

“哪里话哪里话!”闻教授把黄教授领进屋,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半小时前我听见有人敲门,是不是你?”

“是的。我想你还没起床,就在外面等。”

闻教授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就等了半个多小时?”

“这有什么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嘛。你屋外的夹竹桃花开得多好!”

闻教授是一个很难被感动的人,此刻,他被感动得双手发抖。

“老黄啊,你怎么不报个名姓呢?我那时已经起床了,在阳台上锻炼身体!”

“没关系没关系。”

“老黄,你呀,你呀……”

两个隔膜很深的学者,进行了长达半天的深谈。

在学术界,这样推心置腹的长谈是很少见的,闻教授坦诚地承认了自己的固执己见,以及不能容忍的狭隘心理,并说这是对自己学术生命不自信造成的。黄教授干脆地承认了自己的浅保两颗心灵,从相距千万里的遥远之处拉到一起来了。

黄教授带回去的,除了夏兄的论文,还有闻教授刚刚完成的两万余字的文章。

下期的《楚辞学刊》,本要立即开机付印了!黄教授果断地撤下三篇文章,把闻教授和夏兄的论文换上去了。不仅如此,黄教授还连夜赶写了一篇数千言的“主编的话”。

在这一篇长长的话里,黄教授专谈闻教授,恰如其分地指出闻教授是当代先秦文学领域真正的大师。

从此,他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并把这种友谊栽种在《楚辞学刊》这一块肥沃的土地上,让它枝叶繁茂,昭示海内外。

在此之前,许多研究楚辞的日本学者,是小瞧中国人的。他们知道中国的通州大学有一个黄教授,更知道通州大学还有一个闻教授,然而,他们却从未见两个教授携起手来,共同开创一项丰富自己祖国传统文化的大事业。闻教授是很少在公共场合露面的,许多国际性的会议他也懒得参加。黄教授与他恰恰相反,只要有露脸的机会,他从来也不愿意放过。据说有一次他去北京开会,会前,一个精通中国文化的日本学者问黄教授道:“贵国不是有一个名叫闻笔的大学者么?”

黄教授很不耐烦地点了点头。

“哪一位是他?请黄先生引荐引荐。我对闻笔先生仰慕已久。”

黄教授冷冷地说:“他没来。”

“这样的会议,闻先生怎么会不来呢?”日本学者大惑不解。

“他没资格参加!”黄教授生硬地说。说毕,他离开了座位,不想再跟这个不知趣的日本人谈下去了。

日本学者顿时满脸通红。

他红脸的原因,不是黄教授对他的极度冷漠,而是觉得闻笔都没有资格参加的学术会议,自己就更没有资格了。

他在开会前夕离开中国,回到了日本的书斋。这个实际意义上的中国通,再也不敢声称自己精通中国文化了。他实在弄不清楚当代中国的学术研究已经走到了哪一步。以前,他以为闻教授是中国楚辞专家中最高的权威,哪知山外有山,他还根本没被中国人打上眼呢!

日本学者更加一心一意地潜心治学,千方百计收集黄教授的著作,带着十分虔诚的心情坐下来拜读。

然而,他除了发现苍白二字之外,什么也没看出来。

日本学者迷惑了。

中国人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他突然又想起了那次中国的北京会议,通过有关途径,质问闻笔先生没有资格参加的理由。

得到的回复让日本学者大吃一惊:

闻笔先生淡泊名利,除了他认为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会议,一般的学术研讨会,他是不会参加的。

日本学者禁不住冷笑几声。

他以前是要给《楚辞学刊》投稿的,且每寄一篇来,黄教授都作为重头戏采用了。打那以后,他再不把稿件寄往中国。他有一种明显的感觉:黄教授欺辱了他。他也曾经写过几封信来质问黄教授,黄教授置之不理,对这个多管闲事的老头儿十分厌烦。

那位日本学者对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感到失望。……当刊出闻教授及其学生论文的刊物一出,黄教授四处赠阅,自然也包括那位已有明显芥蒂的日本学者。

结果,那位日本学者首先回信。在薄薄的一页纸上,燃烧着老学者欢呼的热情:“孤本不为林,断岸成沟壑,你们终于握手,必将成为一座桥梁,让后继者从这座桥上通过。这是楚辞的幸运……”

第九章

闻教授与黄教授的和好,尤其是闻教授观念的彻底改变,对姚汇河、明月及夏兄三个研究生的冲击是巨大的。

论文发下来了,姚江河反复研读闻教授的批语,深刻地感受到导师的切切之心。对一个追求进步的青年而言,能得到导师如此细心的指点,其兴奋自不待言。他拿着那篇论文及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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