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幕在指缝间流逝,接近寅时,天空已经泛出一点银白,熬到这个时辰,驾车的马夫和后面的两名护卫也都筋疲力尽,好在这次行程的最终目地终于近在咫尺,当悬挂着红色灯笼的“郑府”赫然眼前——
连素来持重的车夫也忍不住,高高昂起喉咙,“驭”的一声长喝,疲累的声音中又带着丝突然卸掉重担的轻松,马车应声止步,停落在褐红色门前。
一直在恍惚假寐中的夷简听到这一声长喝,脑袋顿时一个激灵,睁开眼就立即掀开一边的布帘,向外面问道:“到了?”
“到了,到了,到府上了。”车夫噙着笑意回答。
呃,终于到了,看到自家大门的郑夷简连忙推了推身边的三姐,也不等她回应,随后便径自跳下马车,动作里有着一些迫不及待的雀跃,下车后看见仍坐在前面的女人,她忙叫道:“燕,还不快去叫门。”
“哦!”叫燕的揉了揉眼,慢吞吞的下车,再慢吞吞的走到褐红色门前,“咚咚咚”的叩了几下。
“一会叫他们轻点,别吵着爹娘。”夷缨下车后不忘嘱咐。
片刻,门开,从里面探出半颗脑袋,是负责应门的老叟,看见候在外面的两位小姐,他立即敞开整扇大门,恭敬的招呼一声,正要转身回去通报,夷缨连忙叫住他,交代道:“你先带驾车大伯和两位大哥去偏房休息,司空大人和夫人那,你不用特意去通报。”
“三姐,那我们现在不去向爹娘道安吗?”夷简问。
“现在才什么时辰,到了早上再去。”
好吧,要到早上去就早上去,这会寅时,天微微有些亮意,整座郑府还沉浸在睡眠之中,很静,一路走到中堂,在回廊里,三姐向东,夷简向西,两个不同方向的寝房,也仅是平淡的各自向前迈步。
“挺有意思!”
到寝房门口,一直默不作声的燕突然开口,夷简扭头,不解的问:“什么挺有意思?”
“哦,是刚才,我站在你们两姐妹身后,看着你们分开,一个向东,一个向西的背影,挺有意思。”
“有什么有意思的,你真多事,过来,替我捏捏腿,酸死了。”进屋后,夷简到躺椅上趴下,不想燕却苦哈起一张脸,说:“小姐,奴婢我几乎一夜没睡。”
第三章:庶出二姐(3)
“你不是说了要做牛做马的伺候我?”
“唉,那也要有力气啊,等明天吧,明天我再做牛做马的伺候小姐你。”说着,她放下手里的古筑和包袱,自己却径自爬到夷简的香榻上。
盯着她,夷简自然下意识皱眉,皱眉,再皱眉,皱到不能再皱,忍无可忍,终于一拍大腿,倏地从躺椅上站起,指着她说:“燕,你给我下来。”
“小姐,怎么了?”
“还问怎么了,你看你啊,不仅人长的不好看,女人长这么粗,声音不好听,连脑袋也不机灵。”夷简恼道。
“小姐,你竟这么说我,我以为你跟那些富贵小姐们不一样,原来你也,你也……”
“我也就跟她们一样!”夷简说的激动,不禁昂首挺胸,在这女人的面前,她还第一次有身为小主子的威风,“你真大胆,以后我的床铺,你不准乱碰,还有,我叫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做的好的话,自然有奖赏。”
“哦!”她闷闷的点头,下床,又问,“那小姐你现在要不要捏腿?”
“多此一问,当然要捏。”
这一次,夷简干脆上床,惬意的躺下,而燕就跪坐在床榻下的条板上,替她捏拿,她的手法不错,力道适中,很让人满足,夷简渐渐便有了睡意,临睡着之前,她忍不住老气横秋的嘀咕了句:“你这门手艺倒真不错,虽然长的不好看,不过说不定将来,我也能给你找个好夫君。”
……
(三)
时辰过的太快,只不过感觉自己打了个盹儿,再睁开眼,天已经大亮,惦记着还要向父母道平安,夷简赶紧起身,燕那女人,竟然趁她之前眯眼的时候擅自睡到躺椅上,夷简看她,忍不住嘴角勾起得意的笑,这女人,真是!
下榻,夷简拎了自己的薄毯,随手丢到她的身上,出门。
只是她没料到,当她走出寝房,走到回廊,就在快要转身向中堂的时候,突然一个踉跄,脚下的步子一空,下一刻,整个人就被人离地抱起,待看清楚对面的来人,夷简赶紧拍他,叫道:“韩非,你个臭韩非,还不快放我下来,跟你说了不准再抱我。”
一句叫完,韩非笑,修长深邃的眸子仿佛流光溢彩,灿若星辰,只是,还没轮到他说话,前面拐角中堂大厅里就爆发出一阵笑声,且这股笑声的气势不弱,夷简惊讶,急忙挣脱开韩非的双手,下地,向中堂大厅跑。
乖乖,这一看,才发觉,该到的差不多全到了,母亲,二姐,包括三姐,家里的佣人们,哦,除了父亲,他不在场,看她跑进来,三姐最先开口,笑道:“都已经抱了十多年,现在才不准再抱?”
第三章:庶出二姐(4)
“说话越来越没规矩了!”郑夫人跟着笑,“夷简,还不快向公子行礼。”
郑夫人口中的公子自然是公子韩非,他是韩国显赫的皇亲室储,是父亲的座上宾,不过此时,夷简是顾不上跟他这位老熟人行礼的,因为在郑夫人的身边,是一抹高挑纤细的倩影,她浓黑的仿佛墨泼一般的长发,直将到裹裙膝盖处,柔柔顺顺的垂洒下来,白皙水嫩的肌肤,美的恍若影中的凝脂。
她,就是夷简庶出的二姐,郑夷玉。
二姐性子沉静,淡薄,夷简过去,摊开双手一把环住她的柳腰,有些娇嗔的唤了声:“二姐!”
夷玉话语不多,只揉揉夷简的后背,算是回应,不过自始自终,她薄薄的唇边也都带着浅浅的笑容。
这时郑夫人突然凑过来,倏地拉走她这个最小的女儿,说:“怎么光知道想你二姐,也不来跟娘说说话,真是白生了你。”
“娘,怎么会不想你呢,到赵国那么远,一去一回,住了几天,也大概近两个月之久了,不是才刚回来嘛!”夷简郁闷。
“唉!”郑夫人叹了口气,将目光转向一边的公子韩非,继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