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后,躺在地上的成蛟醒来,睁开双眼的一刹,他立即展开双臂,不再发冷麻痹,心口一松,他随即起身,手掌直向身后长椅上的郑夷玉。
“觉得疼,是因为你胃里有过多的酸液,毒气,万年青的根汁可以怯除吸附你体内的毒,除此之外,不会有碍。”当然,夷玉并未睡熟,她就在等,等他清醒。
近到下巴的手掌,赫然停滞,夷玉睁开双眼,坦然的与他对视,嘴角却是淡淡一笑,成蛟错愕,她的笑,纯粹的不含一丝杂质,这与她的身份极其不符,对上她漆黑的眼眸,这一瞬,成蛟竟荒谬的有了一点不知所措,等意识过来,他再次沉下表情,喝道:“好好看牢你的小命,别一不小心就丢了。”
成蛟的嘴唇仍然有些肿胀,酒虽然刺激,却可以敷治伤口,到门外,他命远远侯着的下人们备酒,片刻,酒至,他端起酒杯,刚贴近嘴边,不想一边的夷玉再次开口。
三年前的俘获(7)
“我要是你,我就不会喝这杯酒,比起那些杂草,你的这些盛酒的器皿,才是真正的有毒有害。”
“你说什么?”成蛟霎时扭头。
“很多人总喜欢用铅制的酒杯,却不知道铅容易使人中毒,长期淤积体内,与血融合,引起头痛失眠,会衰竭而死。”这样的发现,出自韩非的课业老师荀况先生。
这一次,成蛟惊诧了,凝视她的目光里,有了不敢置信的震撼,还有一些难以名状的复杂,沉默许久,成蛟放下手里的酒杯,突然离开,大踏步的走出这间寝房,到府里的另一个方向,就在他的书房里,收藏有许多稀世的珍品。
一面柜架,一只红木犊匣,一对上等的铅制酒皿,这是别国进献的瑰宝,盯着这对酒皿,成蛟的心里,百感交集,嬴政,他是该死的,因为他的血,并没有流着赢氏的高贵,那个女人从一开始就亵渎了祖宗亡灵。
他,不能隐忍。
铅制的酒杯,长期使用会使人中毒,这句话,他信,王叔子成他每天有饮酒的习惯,也有头痛失眠的症状,从来没有人将之联系到盛酒的器皿上来,但是她的一句话,赫然点醒了他,而宫里嬴政的器皿,一直就是玉制。
“来人!”一个人沉思许久,成蛟终于作出决定,待下人进来,他道:“把这对酒杯送进宫里,就说是长安君成蛟从赵国买回,特意送给王兄的。”原本他失踪了两个月,就在前天,咸阳来报,说大王已经安然回宫,回来后,一切毫无异样。
决定之后,成蛟在书房里坐定,对着满室的竹简,出了神,嬴政十三岁那年,从赵国第一次回咸阳,回咸阳宫,他十二岁,却比嬴政足足矮了一个头,第一次看见他,嬴政站在咸阳宫外的台阶上,他站在离他几丈远的宫门口,他惊诧于他一双漂亮的灰色眼珠,嬴政最先开口,他沉心静气的问:“你就是赢成蛟?”
他点头。
他亦点头,忽然上前,到他面前,一把按住他的肩膀,说道:“我是嬴政,我想着见你,想了十年,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弟弟。”
“你回来,是要做太子的,你会不会杀了我?”那年,很多人都对他说,王兄回来,他就命不久矣。
“我为什么要杀你?”他摇头,目光很坚定。
“我没想过要跟你争王位,但要是,我做了错事……”
“不管你做了什么错事,我都会原谅你!”
“王兄!”他第一次开口如是称呼了他,他看见他的眼睛里,灰色的亮泽在霎那间扩散,晕染,学他一样,他一手搭上他的肩膀,凛色道,“以后,我和你一起,守护你的王位,守护父王的大秦。”
三年前的俘获(8)
“王位不需要守护!”他却笑起来,笑的肆意流转。
……
(六)
连续许久的心情烦躁,让整个长安君府都变的气氛凝重起来。
成蛟第三次去半空中的那座阁楼,夷玉的手里是几张晒干的莲扬清脆的琴声,时而欢悦,时而慵懒,又时而哀伤,她纤细的背影,让成蛟逐渐迷离,他震撼她指尖散发出的强烈张力,她一垂到地的长发,在风里胡乱飞扬。
“这是周南!”知道他在背后,她怅然说道,“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水永矣,不可方思……”
第五次见到,是夜晚,夷玉躺在长椅上,刚沐浴完毕,身着薄纱一样的轻绸,影影绰绰,手里却随意翻阅几片竹简修成的书,她懒散魅惑的身姿,毫不保留的倒映在门口成蛟的眼里,男性的欲望,在一瞬间挺立。
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强行占有她的身体,而是到她腿边,想要温柔的抚摩,然而她却突然拉住他的大手,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拒绝:“今晚,我月水来了,不想弄脏了你。”
成蛟的身体随即绷直,半晌,他才终于忍住最本性的冲动,抱起夷玉,到床榻上躺下,而自己则躺在她的身侧,这一夜,成蛟几乎未眠,与他同床共枕一夜的女人,她是第一个。
第六次,仅是隔天,成蛟从外面回府,直接去她住的走廊深处,到房内,他看见她在窗前作画,他不由自主的靠过去,却冷不丁的,看见她的丝质画纸上,是一个瘦削男人的画像,男人细致的五官,在她娟秀的笔下,仿若有着灵魂的生命,一双眼,温润有情。
“他是谁?”他冷声问。
“我牵挂的人,也是和我,彼此深爱的人。”夷玉笑,笑是给画像中的韩非。
短暂的沉默,一瞬间的爆发,成蛟的淡淡情意突然被一腔愤怒代替,他火道:“我的女人,竟敢牵挂别的男人,你,是不想活了吗?”
三年前的俘获(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