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抽搐，那个不好哭的女人的眼湿了自己的衣襟。

陌筝向来最不会安慰人，也懒得措辞说些无谓的安慰。可是此时她想尽一切可以安慰夏清丽的词汇，显然忘了自己的初衷是问清自己和林亚风的传闻。

从没想过有一天那个女人会靠在自己肩上哭，从没想过有一天把自己的怀抱借给她。因为从来都是自己靠着她的肩膀倾诉。

“我好了。”

那个女人又没心肝地笑，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亚风说你还有课是吧，走吧。”

“清……”

“没事。”

陌筝点点头，她不喜欢啰嗦，更不想多问别人的事。虽然对夏清丽不一样。

“还有，”夏清丽附加一句，“离周阳远点。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陌筝回头望，隐忍住眼里的疑问，终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没有去望她的背影，夏清丽咧了嘴回头，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副不堪一击样子。

其实，很想她回头多问自己一句。

我们那偏执得可笑又柔软的心。

深吸一口气，夏清丽自嘲地笑了。周阳，那个第一次把自己变成女人的男人，当初不知道被夏氏整得多惨。只是当初的自己封闭在家里逃避着，竟不知竟把他整成了失忆。只是三年后，还是死心不改。自己忍着忍着，竟忍到他碰了陌筝。

愈发地自嘲了。自己是不想陌筝受到伤害，还是不想他被林氏再整死一次？

他……是只忘记了自己吗。

呵，就是因为那个人留给自己的记忆，连路禹凡都失去了。还记得路禹凡碰她之后，她逃离得再也没回来过。

有时候真希望自己不是女人。

陌筝回头望望那个背对着自己的身形，转头离开。

————

一路晃去教室。陌筝鲜有翘课行径。

英文课还没下课，她背靠着前门聆听，不太想进去。扩音器丝毫没下降他声音对她的磁性。

竟然喜欢上了和他一门之隔的感觉。

安心地依靠着门板，像是依偎着那个人的怀抱。

可突然怀抱消失——门板的支撑力骤然撤离。还没等她惊呼出声，就真真切切地落入了一个真切的怀里。门开合间还有他的气息。

“同学，进来听吧。”她甚至可以听出他的笑。

躲出那怀抱，责怪地望他，下意识地把住门框不让他拉进去。可是她怎么敌得过他的臂力。

“好多人都在！”

她声若细纹，没意识到自己正在那“好多人”的视线范围内。他不语，只是笑。该暴露的都曝于天日，他终于可以循着自己的步调调整轨迹。攥着她的手，直到将她安顿到座位上去。

陌筝低了头，知道自己的心思又要缺一节英文课。奇怪的是，没感到杀死人的目光。可是……总觉得好多人在偷笑。

这比杀死人的目光更令她想一头撞死。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进去，总觉得进去就会失去他一样，也许站在门外徘徊旁听就好。人，不可以奢求。

只是该得到不该得到的她都有了。始料莫及，喜出望外。

“筝？”

陌筝一晃神，望见汪琪和张羽。天知道她们是不是百合，总是出双入对。

“上午生病了？”竭力压低了声问着，座位离讲台很近，可是陌筝好久不曾出现了。宿舍又少了个人，寂寞啊。

“啊……嗯。”含糊着点了头。

“昨天在哪过的。”

“同学家啊，和以前一样嘛。”假装望黑板，却望到林亚风，匆忙地移开视线，面色不正。

张羽看她奇怪的表情，“嘿嘿”地笑着靠上她的肩头，深吸气，像是嗅一朵玫瑰：“好熟悉的味道啊，不是女士香水吧？”

有味道吗？陌筝皱皱鼻子。

汪琪也笑着点头示意着林亚风的方向：“林帅哥的男士香水。”

陌筝恍然，太过于熟悉他的味道，以至于忽略了自己沾染到了多少。

“闻错了吧，这里离讲台很近的。”她佯装镇定。

张羽不留情地上翻眼，林亚风可从没把香水喷得这么浓过。转而又恼——这个死女人，还把自己当外人呢。

陌筝却完全没注意到周围，神色紧张地进入不了课堂。她不是不相信张羽，只是痛得怕了。

夏如的事她并不是不知道。

所有人都像骗小孩一样哄骗她，她也就顺其自然。只是那样的夏如那样的夏清丽，还有夏清丽家里那样的房间……那个房间原本是自己寄住专属。她瞥到那张照片那只玩具熊，夏如曾经把那只熊带到过宿舍，后来不知怎么的又没了。

陌筝也并不是个天真到傻的女人。

一下午不知道是怎么过的，像是做一个昏沉的梦，直到那个男人出现，说了那句“我们回家吧”梦才刚醒。

看着他执着自己的手，陌筝无奈：“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嗯？”

“还是把事情传出去的就是你自己？”

“我不会做你不喜欢的事。”他笑，不置可否。

她哀叹着默默例数他做了多少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陌筝挽上牵着自己的手，既然如此，她也不怕了。

“你像是我的妻。”他爱恋地抬起挽着的手，扶她进车。

她浅浅地笑：“等我毕业，娶我好不好。”

“不必毕业，两年后就好。”

莞尔对视，他还是望见她眼中的不安。她又何尝不是。两年，又会发生些什么，亦或不到两年。

“我还以为男人都想多玩玩呢。”赖进他的怀。

“那我都老了，”林亚风轻轻推开她，习惯性地帮她拉上安全带，“还是你想多玩玩？我可不准。”

深嗅他衣襟的淡香和烟草的苦涩，牵扯起心脏的隐隐悸动，也许从第一次他做这个动作时，自己就爱上了他。陌筝眷念地闭起眼：那时南空还没离开吧？我这个花心的家伙。

她靠上座椅，皮质的触感远没有他的胸膛舒服。极度怀疑这男人为什么把布座椅都换成皮的，品位低下吧。

“最近没见到周阳呢。”微微眯缝起眼眸，望着后视镜。

“退学了。”

“你做的？”

没有回答。

陌筝弯起唇角，不用看也知道那个人蹩蹙了眉头的样子。有时候，他比自己还幼稚。

“什么时候夜行啊？”

“早呢。不是好规划的事。”

“哦。”答应一声，不满他没有追问，“突然蛮想参加的，想和你走夜路呢。”

陌筝侧过头酝酿着睡眠，不让他看见自己微红的脸。呼吸间，鼻腔沁入了烟草的苦辣，是他爱抽的熟悉的樱桃味道。后脑隐隐作痛，她常晕车，却从没告诉过林亚风。他原本不在车里留下烟味。陌筝调整着呼吸，她讨厌烟草，却也没告诉过他。因为这一切，他都是她的例外。

恍惚间，陌筝感觉到唇上的触感，是林亚风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