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自顾闲话家常,似乎早已忘了周围还站着一大票“观众”。
“妈的,哪里来的野小子,当小爷不存在啊……”胡天话未说完,大大张开的嘴突然闭不上了,却是“野小子”三个字犯了少年的忌讳,被少年随手拿了一团物事掷进他嘴里。
胡天嘴巴张开“啊啊”了半天,费尽力气才把嘴里的物事取出来,却是揉成一团的啤酒罐,连带他的几颗牙齿和满嘴鲜血。
这胡天从小娇生惯养,把别人打得头破血流已是常事,看见自己流血这倒还是头一遭,心头一慌,竟“哇……”地一声哭起来,嘴里不关风地嚎道:“改啊(给我)打啊……”
这时不止他身后的几个小混混,就连旁边吃酒的乡村干部也跟着围了过来。个个俱都脸色不善。
“哎,咱两兄弟想好好一起说说话也难。”少年一皱眉头。
“你上次倒是早过足了瘾,我的手可痒了好久了。”小胖子心有戚戚地说道。
“你也别尽撇清,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你的‘祝家军’也没闲着。”
“呵呵,我还以为你杀红了眼啥也不知道了呢。”小胖子嘻嘻一笑,朝一旁的人群瞄了一眼,续道:“那今天……”
“算了,别惹事了。”少年意兴索然地摇了摇头,“我也觉得累。”
“你的‘狗牙’还没恢复?”小胖子指了指少年胸前的月牙形吊坠。
“唉,都怪我把它给得罪了,这下可好,不睬我了。”少年把那颗暗哑无光的“狗牙”吊坠微微一捻,苦笑着摇了摇头。
少年和小胖子旁若无人地谈天说地,这姿态彻底把胡天激怒了。从小到大他还没有这样没人无视过,一边捂着满含鲜血的嘴巴,一边恼羞成怒地竭力嚣叫着:“哈(小)们,还愣着干哈(啥)啊,改啊(给我)打……”
这次没容他嚷嚷完,少年猛地拍案而起,转过身子朝他厉喝了一声:“滚!”
众人被这一喝,只觉得耳鼓一阵发麻,呆了好半天才恢复听觉。
“妈的,你鬼嚎什么?兄弟们上啊……”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其他人方似如梦初醒,挥舞着手里的棍棒便朝小凡身上招呼过去。
“啊……”玉春躲在胡天背后惊呼了一声,掩住眼睛,似乎不忍心看着面前那张帅气的脸眨眼间变成猪头。
但从虚掩的指缝里,玉春却看到令她难以置信的一幕。
那些劈头盖脸打在帅哥身上的棍棒就像拍电影或魔术用的道具一样,刚一沾到帅哥的身子就断成两截,而那些棍棒的主人,却不知怎的,一个个丢下残棍烂棒,抱着膝盖倒在地上滚来滚去,干嚎不止。
“哥啊……快来啊……有人砸场子……”胡天勉强龇咧着嘴给符迪打电话求救。
符迪刚走到街口就听说酒吧出事了,赶紧过来,接电话的时候已经快到酒吧门口了。不过他却多留了一个心眼,隔着酒吧玻璃门悄悄往里张望了一下。
这一张望可好,差点儿没把他吓死:“里面那个煞星,可不就是……那主儿,可他不是已经被处决了吗?莫非是……鬼!”
符迪顿时觉得后脊梁上嗖嗖一阵发凉,脚下一软,赶紧后退,一抹油赶紧开溜,他知道,得罪了胡天大不了不在这鸟地方混,得罪了那主儿,可是连命都难保啊。
胡天可不知道这些,兀自不断地挥舞着粗短的胳膊,指挥那帮乡长村长调集人手,“他奶奶的,强龙还打不过地头蛇呢,俺今天就不信废不了这俩小子……”
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
所以,当少年和小胖子一走出酒吧门口,就看见面前整条街都聚满了扛着锄头扁担的村民,黑压压的起码好几百,尽都满脸的群情激奋,便像是酒吧门口那二人是即将被批斗的地主老财一般。
少年和小胖子相对一望,俱都摇了摇头。
“‘人善被人欺’,我长得真的很善良么?”少年捻了捻胸前的“狗牙”,无辜地望着一旁的同伴。
小胖子憨然一笑:“别捻啦,快想办法闪吧。”
“你的‘冰团’多大了?”大敌当前,少年却似乎并没在意,忽然冲小胖子问出一句奇怪的话。
小胖子倒是能听懂,拿手大致比划了一下。
“那咱们比比谁飞得快?”少年童心忽起,浑似忘了面前还有一干“苦大仇深”的“贫农”。
“去哪里?”
“老地方,大杂院。”
一群人被各自的村长乡长紧急召来,原本指望着好好地大干一场,表现表现,哪知他们要斗争的目标——那两个愣头小子自顾说笑了几句,拿手比划了一下,竟不见了。
准确地说,不是不见了,而是凌空飞走了。
妈呀,人咋会飞?莫不是神仙下凡?
这群人被这异象吓得赶紧扔了手里的锄头、扁担,忙不迭地跪下朝二人消失的方向不住磕头。而胡家公子得罪了神仙的事也一传十、十传百,成了三和镇人尽皆知的秘密,从此再没人敢去光顾“人间四月天”。
不久,酒吧关门,再不久,胡仁和也因为有人举报他贪污公粮款,被查实后摘了乌纱帽。
少年御空飞行,身外白云悠悠,夜风朗朗,一忽儿便立身在一个破败的四合院里。
空院寂寂。
屋影幢幢。
旧地重游,看着熟悉的景物,少年心下喟然:“我又回来了。”
这时候,他突然觉得周围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房子还是那栋房子,院门还是那扇院门,就连围墙下的野草也似乎还跟以前一样,没见长高。
可是,怎么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呢?
少年捻了捻胸前的“狗牙”,忽然间想通了。
榆树!
院子中间那棵老榆树怎么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