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面对着那碗剔透晶莹的玉豆，林凡早已没有了先前的饿念。

突破“御气”之后，体内真气绵延不绝，他已经不再需要借助五谷杂粮充饥了。

随手拈起一颗玉豆，怔怔地望着，脑子里却禁不住又想念起人世的一切，唉，也不知道爸爸妈妈怎么样了，还有猪猪、名剑他们，这会儿又各都在干什么呢？

念头才方一转，令人不敢相信的奇迹发生了——

便见林凡手中的玉豆突然变成了一面半人高的圆镜，浮在半空中，镜面在一阵短暂的波动之后，重新静止下来，里面映现出一幕现代化的办公室场景，一个高髻丽人正端坐在豪华的老板桌之后，而一旦看清那容颜，林凡忍不住差点叫出声来：“妈妈！”

那高髻丽人，赫然正是林凡朝思暮想的妈妈，任青青！

这是林凡来到阿鼻界以后，同人世的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心神激荡难平，全然顾不上去追究这镜子的来历，只一心扑在镜面之上。

只见任青青坐在那里，身子微微前倾，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的某一处。她的样子还是那般美丽，只是平添了一抹难掩的憔悴。甚至眼角也隐隐现出几丝难以察觉的细纹。

林凡心里一酸，他知道妈妈一个人承受着旁人难以承受的压力，与心爱的人生死相隔，才刚失而复得的爱子又离奇失踪，还要操持祖上传下的那份家业。

任青青的眼角又不自觉地轻颤了一下，林凡注意到，那是由她瞳孔里不断变幻的红红绿绿的数字引起的，每一次数字的变幻，都牵扯着任青青的眼角随之微颤，显是对那数字甚为紧张。

林凡顺着任青青的目光看过去，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与墙面差不多等同大小的荧幕，那些红红绿绿的数字便在荧幕上频繁地跳动着。

在一堆数据中，林凡看见了“天逸集团”。他知道这就是属于他们家族的企业，似乎震荡得很剧烈，难怪他妈妈这么紧张，看样子那个杨弈留下的，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局面啊。

看到任青青焦虑的目光，林凡直恨不得马上回到她身边，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而无能为力。

正郁闷着，镜面上又出现了一个人，躬着身子将一沓报表之类的东西递送到任青青面前，一边像是在讲解。

那人侧着身子，只是露出小半边脸，但林凡总觉得他看上去十分面熟，一时偏又想不起来。

意念再转，镜面上又出现了林夕，还有小布袋儿陪着他，两人相对而坐，脸上却都布满了忧容，显然也是在为失踪的林夕担心。

猪猪、名剑倒过得似乎不错，从镜面上看，“东安武馆”已经换上了“龙虎门”的牌子，装潢也比先前气派了很多，一副红红火火的样子。

而卫霓和鬼灵子，则处在先前的甬道中，卫霓身上不知从哪弄来一副软甲，便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那样，熨帖合身，更衬出窈窕毕致的身段和一身勃勃英气。

甬道上，历代阿鼻王的画像已经隐去，换上了人体经络图，而一人一鸟对着那图，一边看一边比划着，都颇为入神的样子，也不知道老泰尼他们怎么跟他们说的，看起来他们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样为同伴的失踪而担心。

林凡收起心念，手上空空如也，那面圆镜也凭空消失，而面前碗里的玉豆还是盛得满满的。他又顺手抓起一把豆子往地上一撒，心里默念着，果然，面前出现了十来个披甲执戈的卫士，肃立列阵，等候检阅。

原来这就叫做“撒豆成兵”啊。林凡收了兵士，心下大喜，这才知道这“聚宝盆”里装的玉豆可不是用来充饥那么简单。

既然这碗玉豆颇具神妙，那么同样的道理，那瓢清水也不仅仅只是用来解渴这么简单吧？

一想到这里，林凡赶紧凑到葫芦瓢边，调息运功，对着那一瓢水看了又看，却怎生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或许，是时候未到也说不定呢？林凡这样安慰自己。

他重新坐回到墨席之上，刚要躺下去继续修炼，脑子里突然想起什么，站起身来，走到石门边，清了清嗓子，缓声唤道：“老泰尼……”

没有人回应。

林凡也并不以为意，自顾接着往下说道：“我知道你们能听见。我只是要你们答应我一件事。”

说到这里，林凡微微顿了顿，耳边果然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胡阿的。

“阿尔玛，拯救阿鼻界，为我神合体是你的责任，没有条件可讲。你还是好好做你的修行吧。”

林凡也似早知道对方不会轻易应承，轻哼了一声，油然道：“以我现在的功力，要完成那责任是不容易，但要毁灭我自己，恐怕也不是太难。”

这话说完，空间里又恢复了沉寂，没有人再答话，林凡却也不急，施施然地站在那里。他知道，那帮前辈们不会让他等太久。

事实上，这些阿鼻王在这秘宫里呆了数千年，耐性远比林凡想象的要强得多。好在林凡吃定了这帮人最终会妥协，倒也一直坚持入定般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终于，在僵持了几天后，老曼尼的声音出现了：

“阿尔玛，你想要什么？”

“如果我达成任务，我要回到我的世界。”

“你的世界就是这里，阿鼻界才是你的家。”老泰尼的语速不由自主地加快，语气也愈加严厉。

“可我想回去我原来的世界——”林凡微微一顿，随即一字一顿地吐出两个字：“人世！”那声音里饱含了叛逆，还有坚定。

又沉默了半晌，老泰尼才又再次发话：

“没有谁能承诺你什么，你想要的一切，唯有靠你自己的努力去实现！”

切断了与林凡的联系，老泰尼颓然坐在巨椅之上，像是在一刻间衰老了许多。

他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皱眉道：“唉，阿尔玛到人世走了一遭，都变了，变了……”

左首一个文士打扮的阿鼻王起身劝道：“老泰尼，你也别过于忧心，阿尔玛虽然是变了，但他变得独立，变得有自己的思想主见，这也未尝不是好事，在他身上，有我们都没有的激情啊！”

“激情……激情……”老泰尼喃喃地念叨着，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亮色，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点头道：“我们阿鼻界沉闷了几千年，或许，也该用这种激情来改变一下。”

随后，老泰尼仰首一啸，喝道：“罢罢罢，年轻人的世界就让他们自己去闯吧，我们是老了……”啸声竟如鹤唳，盘旋而上，直抵穹顶。

林凡却听不到这些，他兀自在琢磨老泰尼最后那句话：

——“你想要的一切，唯有靠你自己的努力去实现”，靠我自己可以实现？难道，当功力修炼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可以自由穿行于这两个世界？

林凡越想越惊，越想越喜。之前他与阿鼻王们的谈判，其实只是一个试探，就算他们不答应，他也是会去完成那使命，只是会把希望寄托在那位神人身上而已。没想到试探的结果竟大大超乎他的预料，照这样说来，不用等统一纷乱，神体合一，只要他的修行达到一定程度，他就可以提前回家了！

这个结论无疑又给林凡接下来的修行增加了无穷的动力。他更加全神地投入修行，几乎身子从没离开过那墨席半步，当再一次更厉害的冰火煎熬之后，体内的“兔子”已经缩成“小蛇”一般，灵动通畅地在他血脉经穴中自由往来。

在短短三个月间，林凡一举顺利突破了“御气”、“御神”两个阶段的修炼。对这进境，他自己倒不觉得怎样，但对于那些在暗里关注他修行进度的阿鼻王们来说，却是万万没有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