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阅读_不夜城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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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阅读(2 / 2)

马曼玉松了脸,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向我伸出她那双脏得像猫狗的爪子似的手。我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十万圆放进她的手里。

“就从头说起吧!”我等马曼玉把钱收好,随即开口说道。

“记得好像是昨天六点左右吧……他闯了进来,那副表情好像刚杀过人似的,也没拜过神,就叫我把枪卖给他。那孩子不也是半个日本人吗?”

马曼玉望着我,好像把富春的无礼归咎于他的日本血统。我一扬下巴催她说下去。

“我拿他没法,只好问他要哪种枪。他就大吼:‘给我两支,哪一种都行。’我吓得心脏都快停了,本来想告诉他对老人不尊敬是要天打雷劈的。”

“然后呢?”

“嗯!虽然这家伙没礼貌,但说不定是个难得的贵客,于是我就问他手上有多少钱。接着那天杀的只拿出二十万。我就对他说,这点钱连一支都买不起。搞不清楚,进一支枪要花多少钱啊!欺负人也得有个限度吧!可是啊!日本人就是日本人,既不懂得敬老尊贤,也不懂怎么作买卖。他居然还恐吓我说:‘臭婆子,我杀了你一样可以把枪带走。”’

马曼玉余悸犹存的眼角露出一丝气愤。

“我就告诉他:‘你敢动手,看杨伟民会不会饶了你。’他听了就嚣张地说:‘那老头子哪敢插手。’还准备掐我脖子呢!幸好国柱把他架开,救了我一命。假如国柱那时不在,我大概就没命罗!”

我马上朝张国柱走进的房间望去,真不敢相信那个皱纹满面的老头子有办法制伏血气方刚的富春。

“国柱虽然现在是这副德性,以前可是个军人哟!”

马曼玉注意到了我的视线。用没什么稀罕的口吻说道。

“如果情况紧急,他绝对能保护我,不像有些人光嘴上会说却没半点真本事。”

我默默点点头。刚听到马曼玉开始走私枪械时,还以为她吃错了药,现在才知道是因为张国柱有过这么一段经历。

“事情就是这样,一方面我也不希望国柱受伤,再加上不想让那无理的家伙闹下去,只好把两支旧黑星给他,才拿了二十万。”

“你不是才从我这里抢了十万圆吗?就当是补贴一下吧!”

“哼!说什么屁话,别以为出了十万就了不起。你最近生意不错吗?别以为我不知道,听说你不只销脏,还专抢非法居留的辛苦老百姓。”

我啜着茶,叼起一支烟。马曼玉说的没错,逾期居留的家伙大多辛勤地在努力赚钱。这些家伙没门路买假护照,也没有钱。

正因为他们好欺负,就算他们成为被害人,也不敢去报警,因为怕自己非法居留而被遣返。对我们来说,这些家伙真是上好的猎物。在歌舞伎町,只要稍加留意,马上就能知道哪个家伙是非法居留的。从今年起,我开始招揽一些游手好闲的福建人,专门勒索这些非法居留者。

马曼玉用责备的眼神望着我,好像是在说黑吃黑也就算了,对正经人出手却不可原谅。我吐着烟,安然的接受了她的视线。

马曼玉拿神坛做幌子,却一头栽进黑市买卖,哪有资格教训别人。况且我自己对干这种事也没什么罪恶感,是那些眼看着居留期间过期,还想不出办法的家伙自己不好。假如硬要说会有什么问题,那就是马曼玉也听到我在干这种勾当,杨伟民大概也知道了吧!也就是说,我该收手了。

“还有吧?”

“我已经说了十万的份了。”

“少来这套。”

我冷冷地回答道。马曼玉爽快地点点头说:“就算是特别优待吧!健一,欠我的人情可要记得还哪!”

“知道了。”

“那个傻瓜走了以后,又来了四、五个上海女孩。她们神情紧张,说有几个福建混混在外头晃来晃去。”

“福建人?”

“她们说穿得那么土,保准是福建人没错。大概是吴富春带来的吧!”

“那些上海女人是干什么的?”

马曼玉说出了歌舞伎町一家上海舞厅的名字,那些女人好像是在那里上班的。那家店我也知道,是家有元成贵撑腰的卖春舞厅。在那里上班的女人,对流氓的面貌应该很熟悉。

“她们有没有说那几个家伙的新面孔?”

“是这么说过。”

我继续抽着烟。这一带也有些福建人出没,有认真工作的家伙,也有些流氓。不过福建流氓在新宿比较不敢嚣张,歌舞伎町是上海帮和北京帮的地盘,只有在池袋一带,福建帮才能大摇大摆。

我又想起元成贵的手下说的话,富春在明治大道叫了计程车,往池袋的方向去了。

“好了,婆婆,抱歉打扰你这么多。”

我把烟头丢进茶杯里,站起身来。

“你还好吧?脸色这么差。”

马曼玉的表情和这句话完全不相称。

“有点睡眠不足。”

“下次找个晚上过来吧!偶尔也得吃吃台北的家常菜,否则身体会撑不住哟!”

“婆婆要做饭给我吃吗!?”

我目不转睛地望着马曼玉那张松弛的脸孔。我认识马曼玉已经快十年了,从没看过她做一次饭。

“是叫国柱煮啦!”

她的眼神和声音好像是表示:为什么非要我做饭不可?

我往张国柱闷着的房间一瞥,还是感觉不到房间里有任何动静。我摇着头,走出了华圣宫。

30

我搭上了山手线,在惠比寿下了车,随即跳进月台另一端的外环车,往新宿方向前进。好像并没有人跟踪我。到了新宿车站,我直接走进地下车场取车。从靖国大道绕到明治大道,再驶上甲州街道,花了我将近十分钟。甲州街道这回更拥塞了。

我拿出大哥大,打开开关,按下了从一〇四查来的“天乐苑”的号码。

“崔虎在吗?”我在接电话的家伙开口前问道。

“你哪里?”

“我是刘健一。”

“刘?你等等。”

在我等电话的时候,绿灯亮了,车阵只往前移动了四、五公尺,又停了下来。从京王百货公司正门侧边一直到过了阳光大道饭店的大半车道,都被地下铁的工程所占据,塞车是理所当然的。

“他现在不在这儿。”听筒里突然传来声音。

“在哪儿?”

“不知道。”

“有没有办法联络上他?”

“不到晚上没办法。崔大哥一直很忙。”

“知道了。告诉他刘健一找他。”

我留下了大哥大的号码后便切掉了电话。接着我又拨给远泽,但只听到答录机的声音。我把大哥大扔到副驾驶座上,两手枕着头靠着椅背。反正再急也于事无补。

回到夏美的公寓时已经快三点了。想到她有可能已经开溜了,一丝不安掠过了心头,但我还是摇头甩开这个念头。夏美是个很会算计的女人,她应该会知道,与其溜出去独自在东京街头徘徊,不如选择待在我身边。最起码也会待到看我搞砸后死了这个心为止。不管怎么说,她应该也不会放弃这间刚买下的公寓吧!

在我打开门走进屋里的那一刹那,一个便利商店的饭团朝我脸上飞来。

“小偷!”

夏美盘腿坐在地板上,像个闹脾气的小孩似的鼓着腮帮子。

她那对细长的双眼像把剃刀,对我射出一道锐利的视线。

“只是借用一下而已。”

我从牛仔夹克的口袋里掏出那几张卡,扔到夏美的腿上。

“你倒是干了件傻事。”

我说道。夏美急忙把腿上的东西抱进怀里,然后用要咬人似的表情瞪着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向银行和信用卡公司挂失了吧!就算补发新卡也得等上一段时间。你现在既不能领钱,也不能刷卡了。”

在一瞬间,夏美脸上闪现了考虑什么事的表情,接着又对着我露出了挑逗的眼神。

“还不都怪你不好。”

“是你自己没大脑。”

“还说呢!是你偷偷把人家的东西拿走的。”

我懒得说下去。已经累得要死,我只想睡一觉。

“我只不过想查查你的身份罢了。”

夏美的身子绷了起来。

“你这是什么下意思?”

我装作没听见,走进里面的和室。把牛仔夹克的拉链往上拉到底之后,在榻榻米上躺上。

“两小时之后叫我起来。”

我对夏美喊道,接着便闭上眼睛,黑暗旋即降临了。在黑暗里,只见滴血的刀子挥舞着。

31

“起来啦!已经过了两个钟头了。”

感觉有人摇我的肩膀,我睁开了双眼。在九月天里,我还穿着牛仔夹克睡觉,把自己搞得满身大汗;插在身上的那把黑星也搞得我肌肉发麻。

我起身后,夏美递上一条湿手帕。我接下手帕,随便抹了把脸。

“饿了吧?”

夏美跪在我身旁,身上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薄睡衣,仿佛是个比先生早起的新婚妻子正料理家务。

“你这是干嘛?”

我这么一说,夏美就害臊地低下了头。

“我只是想反省反省自己做过的傻事。”

“说得倒好听。”

我走到厨房,打开水龙头喝了水。夏美蹑手蹑脚地走到我身后。

“既没钱,又不能签卡,在富春被逮到归西以前,你只能赖着我。所以,现在你是怕我把你扔下是吧?太明显喽!夏美。”

我回头并用手抹抹嘴。夏美的嘴唇右角微微一撇,用一副蛮不在乎的眼神看着我。

“你不加考虑就让我进这栋公寓,也是一大失策。”

“是你不好,擅自拿走人家的东西。”

我把手伸向夏美的肩膀。夏美吓得颤抖了一下,一开始像是要挣脱,但好像注意到想逃也没地方逃,紧接着又放弃了。

“告诉你一个我们的规矩:东西被偷的人就是傻瓜。”

夏美没听进我的话,只是凝视着我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嘴唇还微微打着哆嗦。

“你怎么了?”

“想打我吗?”

“什么?”

“你也想打我吗?”

我猛地放开手。夏美仍是动也不动,像是被女巫施了魔法,硬梆梆地站在那里。

我从牛仔夹克的口袋里掏出香烟,慢慢地点上了火。在我吐了四、五次烟之后,夏美才把视线转到我身上。

“富春常打你吗?”

“不只是富春。”

“不必担心,我不会打你的。”

夏美笑了,眼白有点混浊泛黄,眼神仿佛在说她根本不相信我的话。

“想打我就打吧!无所谓。”

夏美把身体贴近我,像条蛇似的缠着我。

“假如让我当你的女人,你想干什么都成。可是条件是……

你得保护我。”

夏美望着我的双眼仿佛燃烧着,变得更黄浊了。我搂着她的腰,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接着把烟吹到她脸上。

“你这是干嘛啊!”

我对着她笑了。虽然下巴有点僵硬,但是应该还笑得不难看。

“要想当我的女人,不告诉我你的本来面目怎么成?”

“你说什么啊?”

“你根本就不是佐滕夏美。”

“那又怎么样?哪个人没有假身份啊?”

“没错,就连我也有好几本护照。假如你是路上擦身而过的女人,我就管不着。要是想当我的女人,可不能有丝毫隐瞒。”

“这就是你的规矩吗?”

夏美双手抱在胸前,冷笑了起来。

“没错,这就是规矩。”

我用手指把烟头捏熄,一点也不觉得烫。

“像个傻瓜似的。只要把我推倒就好了嘛!要搞我就这么简单。”

“我才不干这种事,又不是没有女人就不行了。要我睡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搞不好醒来时发现自己喉咙被割了一个大洞,那还不如叫我自己打手枪。”

“你还真没种。”

“不然怎么能一个人活到现在呢?”

“我还不是一个人。人家可不像你这么胆小。”

“你只是运气好罢了。”

“你和富春说的完全不一样。”

夏美的眼睛已经不再黄浊,大概热劲已经消了吧!?

“他说你脑筋好,又带种……”

“富春什么都搞不清楚。就算一堆钱掉在他眼前,他也分不清那是钱还是屎。而且你自己不是也说过,和富春搞在一起的女人脑袋不好。”

夏美吃吃地笑了起来。好像一个装老成的少女听到一个听了好几次的低级笑话。

“怎样?说吧!”

“佐滕摩莉子,中国名字叫王莉莲,你喜欢叫哪个都可以。”

夏美说着,还用手指在空中写着汉子。

“叫小莲啊……有没有文件可以证明这个身份?”

“我打算彻底改头换面,所以拿到佐滕夏美的护照以后,就把其他文件都给丢了。”

“能不能告诉我一些关于你老爸老妈、或者兄弟姐妹的情况?”

夏美摇摇头,脸上透出一股毫不让步的气势。

“我不喜欢提起家里的人,他们全都是废物。”

夏美用忧郁的眼神直看着我。又是那种眼神。带着无法压抑的憎恨与恐惧,还夹杂着一丝妩媚。这眼神简直就是我自己的写照,夏美就是我的分身。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在燃烧,把整个喉咙给烧干了。在我的身体里,一股兽性的欲望像熔浆似地喷出,随时可以把夏美压倒在地上。

我又叼起一支烟,用颤抖的手点着打火机。点上火之后,我把手插进口袋里,用力吐出一口烟。

“不说就算了。还有,你可以保持佐滕夏美的身份,以后还是叫你夏美好了。”

我说着,眼睛尽量避开夏美的视线。夏美的眼神马上为之一亮。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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