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他走后的第三个月回到了我的铁皮屋，他扔给我一沓老人头，很是得意地对我说：“疯狗，兄弟对你不错吧！这不给你送钱来了，你也别捡那什么玩意了，拿着钱回县上做点小生意吧！”我没要他的钱，我很平静地说：“我现在存了三千多了，现在你与晴子都不上学了，我会很快就存够钱的，回家盖个房子，讨房媳妇，我不是做生意的料，我还是回家种地去！”

“晴子呢？你不要她了？”我很气急败坏地说，虽然我不知道他拿钱的手为什么会抖，但是我还是很诚恳的说道：“晴子？她应该不会跟我走的，我就一小农民，她要的是成就，她是个不安现状的人，我给不了她，还是走吧！我也就一梯子。

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给我一老拳，他走了，走时把那钱当废纸一样烧了，烧的时候他笑得很灿烂，仿佛他就是一主宰世界的神邸，奇怪地是一向吝啬的我，竟也没有心痛的感觉意识里好像也觉得那其实也就一沓废纸，没什么好可惜的。

我继续着我的拾荒生活，这里没有生趣更不会有乐趣，生活就这样慢慢地过着，收购站据说要卖了，那人他儿子要他到美国享福去，大爷很是舍不得他的收购站，一直不想走，但最终他没抵过他儿子的孝心，终于还是要卖了，我没在意，谁买还不一样收，我还是继续我的工作吧！虽然现在我的地盘上已经有十几个人了，我不是好心，自从晴子与我走后，我就一直对自己说：我不会再做好人了，虽然我还是经常干傻事，但我自己认为我还是已经很坏了，起码我学会剥削那十几个人了，虽然我只是提出我帮他们送垃圾到收购站要收钱，但是按以前的我，绝对是不会这样说的，所以我变坏了，奇怪地是他们却都很尊重我，也许是我帮他们打跑了那些收保护费的杂种吧！

黑社会是什么我没见过，小混混到见了不少，那其实也是一群可怜人，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他们没有固定的住所，一日三餐并不能有效保证，遇上我这样的人，他们也就更凄惨了，打架从我六岁开始我就不知道怕是怎样写的了。我的威名其实在整个贫民窟是很大的，“疯狗”几乎没人不知道，川帮来找我，我说了句：“我要对得起先人。”

那老大估计也一农民，过来拍了我的肩膀一下，就走了，从此我的地盘上没黑社会。我现在已经十八岁了，到南方也快四年了，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知道我的生日该我孤单地过，家里的人只是希望我寄钱回去，他们从来不会关心谁的生日这种无聊的问题，爸养了我们六兄弟，大哥已经三十了却还是光棍一条，这在农村是很重大地问题，我知道爸希望我寄钱回家修房好娶媳妇，抱孙子的念头几乎是现在我爸妈脑子里的全部，因为从二哥到五哥全是闺女，他们虽然很孝顺，但是现在计划生育太严，山里的人没钱的也不敢生二胎了，据说翠花嫂生了二胎，没钱缴那一万二千多的罚款，房子被人揭了，现在还住后山的山洞里。

我于是决定自己出去奢侈一把，去买块三块钱的蛋糕，我一直没走出过贫民窟走得最远的也就是收购站，当然去医院那次不算，它们本质上还是在贫民窟，贫民窟的商店东西大多过期了，但是不知道是老天眷顾还是我们穷人天生的身体好，我们都很少生病，虽然一生病就意味着拜拜！但由于今天是我生日，我还是决定到很远的超市去买块三款钱地蛋糕。

晚上的南方很凉爽，我借来的单车一阵晃悠，出了贫民窟，却看见前面停了一辆车，红色地，据我原来告诉我的理论，这应该是跑车，我多看了一眼，心里闪过这样一念头，不知道里面是不是跟骑单车一样舒服，因为在我的意识里，骑单车已经是很舒服、很舒服地事了，虽然黑车只要几十块钱，但我舍不得，我爸每天抽的烟是三毛五的那种，几十块钱我爸都可以抽一年了。

但显然这一眼让我麻烦了，因为里面竟是晴，她穿着一件低胸黑色连衣裙，隆挺的俏鼻和鲜艳的红唇相映引人。一双眼睛又大又黑，清澈晶莹，乌黑的披肩秀发，唇角露出浅笑，神态妩媚。妩媚这词我是在捡来的一本书上看到的，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里就闪过这样的词语。

“大牛。”晴破天荒地叫了我的大号。

我哆嗦了一下，最后尴尬的笑了一下：“你还是叫我疯狗吧！听着热乎点。”

晴又笑了，花姿乱颤，不知道是棉的还是丝的低胸连衣裙，后来才知道那叫晚装，是叫什么兰什么坊的精品，要十多万，那时我才知道我的目标多可笑。但我也不明白那玩意没多少布料咋那么贵，镶金了也不值那么多吧！

“你来这干什么？”我不解地问，其实我知道晴子是来干什么的。我生日到了，没想到她还记得。

“大牛，还记得我十八岁生日时吗？”她从车里走出来，望着我的脸问。

“不记得了！”我又怎么不会记得，那晚晴说她要和我一起睡，我拒绝了，虽然心里面很想、很想，但是我还是拒绝了，虽然后来我后悔得要死，那晚我也失去了我的初吻，代价是缝了八针。

晴眼中黯然了点，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随即她又笑着说：“大牛今天是你十八岁的生日，我带你去吃西餐。”说完就拉着我进那辆车，我没同意，原因是我还有一辆单车，那是别人的，我不能扔了，晴夸张地笑了起来，说：“这破车最多一百元，还没我给人家的小费多，你担心什么，回来我给他两百。”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很生气地打断了她说：“对我来说，一百元可以买一百五十斤化肥，可以种两亩地的小麦，可以够三个人一个月的生活零用还有得剩。”说完我没理晴就骑着单车走了，虽然我很想坐一下那车，也很想去尝一下那叫什么西餐的东西，但是我没去，不知道是因为自尊还是自卑。

晴一直开着车在后面跟着，我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我大吼道：“你到底要干什么？两年来你从不来找我，现在你来干什么？可怜我还是炫耀你很有钱。”

晴不说话，只是看着我，我知道四年里我在垃圾堆里捡了很多书，不管是什么书我都看，屋子里现在除了那张桌子就是满屋子的书了。我也明白了许多东西，虽然很多东西我想不通，也许有些东西是我刻意不去想吧！我只想平淡而安康地活过这一辈子。

但是今天晴的到来完全打乱了我的生活，我很惶恐，我害怕面对这种情况。晴比我大三岁，她今年该二十一了吧！现在看起来她应该成功了，我心里说不清什么感觉，这就是我花了对我来说是个天文数字的钱培养出来的人才么？她果然很厉害，比我厉害，我现在只是个经理，她却有车了。而我的存折上却只有可怜的四万多一点，爸又叫人写信来吹钱了，我该全部都寄回去吧！彩礼据说现在已经一万五了，修房子得花三万吧！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怜，我每天去菜市场捡剩菜叶，一个月只花四百元买米与油盐，三月不知肉味是很正常的事，我每天都感觉胃在抗议，所以我就拼命地吃饭，一顿现在竟要吃两斤米做的饭了。

这些我不知道晴经历过没有，她大概不会吧！她在的日子我基本上还是会去买菜的，一周也会买点肉，现在我发现了我真的不是好人，除了愤怒我还嫉妒，嫉妒她与我，其实他们没有我，也一样能取得现在的成就，虽然我凑巧资助了他们，花了我大哥早两年取媳妇的钱，大哥没怪我，我其实一直很内疚，家里就我一人认识字，上了初中，五个哥哥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他们也不敢出来，都市对他们来说永远都只是个梦。

我想了很多，晴却还是固执地跟着我，我的中山装已经汗湿了，超市离我也不远了，我把车放在车棚花了五毛，然后想进超市，却被保安拦了下来，我才知道，这身我自认为最好的衣服，我妈亲手给我缝的衣服，竟然连超市也进不了，我很悲哀，彻底地悲哀，我其实不是小偷，我是个好人，没什么野心，更没动过任何不劳而获地念头但是那保安与周围的人看我的眼光却是那个意思！

晴上来时，那保安点头哈腰一副讪媚样，晴先给了他一张老人头，那人更低眉顺眼了，然后晴说：“我现在想打人，一巴掌一千元，谁愿意？”

我以为没人会同意，却没想到，周围呼啦围上了一圈，那保安更是激动，连说“我-----我！”不少民工也围上前去，我终于知道钱的魅力了，虽然我不想承认。晴给了那保安两耳光，然后扔了两千给他。

上前想拉我的手，我退开了，我很想给晴一耳光但没舍得，我转身走了，眼里有沙子吧！不然为什么会流眼泪呢？唉！没想到，南方风沙也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