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已是康熙三十八年除夕之夜。我在众人或惊讶或好奇或疑惑或轻蔑的注视下昂首挺胸迈入大殿,许久不见老康头,倒是比以往愈加凌厉干练了。
我在喜喜的搀扶下找了个角落坐下,身旁的一干女眷见了我,又是紧张又是好奇,估计是想瞧瞧那个能把紫禁城翻了个天的家伙究竟长成啥德行!我暗嘲这是把我当猴子打量呢!
我趁他们不注意突然转过头冲他们做了个鬼脸,那几个一直盯着我看的人没有任何防备,俱是吓了一跳。尴尬的笑了笑,后才悻悻然的扭过头去,喝茶的喝茶,吃东西的吃东西,有一个人因为太过慌乱,竟将茶杯打翻,好是手忙脚乱了一通,我笑得直不起腰来,喜喜则嗔怪的在我身后为我抚背顺气。
我知道这样的场合避无可避,所以,当我感觉到一束焦着着太多复杂情感的目光追随我时,我缓缓将面前的酒杯举起,对着八阿哥微微一笑,仰头一饮而尽,依旧是最初的竹叶青,从第一次品过便一直延续至今。每年,他都会派人从竹叶青之乡为我寻来最好的酒,他知道我不善饮,所以,便叫人降低了酒的度数,而且里面放了很多对身体有益的中药材,我从来都只道不知是他所为,通通收下,然后,在每个想他的夜晚,将自己灌个烂醉。
我从没告诉过他,之所以一直钟爱竹叶青,是因为那是他第一次为我选的酒,我总是傻傻的想,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我便会不问任何理由的去支持!只因是他!我最深爱的人......
已经十八岁的胤少了年少的青涩,更加成熟稳重,举手投足间透着儒雅从容,不知已成为多少未嫁小儿女心目中的情郎,而我却只有深深的心疼,这样的胤坚强的让人心疼......
“可是然丫头来了?”这时,老康头苍劲有力的声音传来,将我从烦乱思绪中唤出,我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行了个大礼,暗叹这老头莫不是在大殿装了监控器了:“是!风然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吉祥!”
老康头一脸慈爱,笑呵呵道:“快起来,身体可好了些?”
我依言起身:“是!托皇上洪福,风然已无大碍了!”
“如此甚好,朕还担心你赶不上今年的南巡呢!这一路怕是不会寂寞喽!”老康头撩撩胡子,暧昧的看了我一眼,喧嚣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我怔了怔,尔后才明白他的意思,立马跪地叩头谢恩,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三言两语便粉碎了漫天谣言,也让那些蠢蠢欲动准备寻机报复的人明白,无论何时,我郭络罗风然身后依旧会有这个超级大boss的鼎力支持!
康熙三十八年春,享有“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之盛名的杭州,一路往南,仿佛一下子就在短短几十天经历了一年四季,我躺在行宫长廊的石椅上,眯着眼睛看天,紫禁城的天总是灰蒙蒙的,让人的心情也跟着阴沉起来,而这里的天空竟可以如此澄澈,如此通透。让我想起了那年的塞外。
其实,我知道,天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不一样的只是看天空的心情罢了!
或许是天气太过温暖的缘故,或许是多日来的舟车劳累让我不知不觉间竟睡了过去,我的睡眠一直都很轻,前世便有很严重的神经衰弱,只要有轻微的动静,我都会被惊醒,而且,每有陌生人碰触,我都极其敏感,所以,当感觉到有人轻轻的挪动我的身体时,我连睡眼都未来得及睁开,便使劲扑腾起来,脱口大骂:“大胆妖孽!”
等我极不情愿的同周公说再见,将微肿眼睛勉强露出一小缝的时候,准备看看是哪个家伙如此能耐能够承受我如此彪悍体重的疯狂扑腾,依旧做到稳如泰山时,在看到四阿哥那张似笑非笑的俊脸之后,我开始祈祷上天能行行好,打个响雷劈死我吧!
5555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我睡个觉都能犯罪惹祸,这日子还能过了吗?四阿哥见我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小脸阴晴不定,好笑道:“醒了?”
我强迫自己不去想骂了这个睚眦必报的家伙的后果,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真诚些:“哟!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四阿哥啊!”呸!你个没水准的!这话怎么听怎么像妓院老鸨对那万恶的嫖客说的话呢!
为避免那四冰山说出什么劲爆的事情,我赶紧自圆其说,靠,我活的这个憋屈啊!被人占了便宜,还要替人家解脱,我继续谄媚的笑:“呵呵...您...您这是要做什么?哦!我知道了,您一定是午饭吃饱了撑着了吧!想锻炼身体来着,可是又没啥好练的,所以,您就准备把风然当沙包扛起来跑几圈消化消化,是不?”
说到最后,我手发凉,嘴发瓢,肝发颤,胆发苦!我真想抽自己几大嘴巴,主啊!神啊!我虽然讨厌这个家伙抱我占我便宜,可是,我可真没想找死啊!
四阿哥削薄唇角随着我逐渐变小的声音却越扬越高,平时清冷的眼眸,此刻也带着淡淡笑意。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那意思若我没理解错,好像再说:“编!你可劲编!我看你能不能编出个花来!”
“四阿哥,您先放我下来吧!怪累的!”实在忍受不了被一个冰山抱的感觉,我硬着头皮说,四阿哥看了看我,半晌才将我轻轻放下,我落地时脚一软,四阿哥忙扶住我,好一会那股眩晕感才过去,或许,这具身体延续了我前世贫血的症状吧!每每睡醒之后都会晕眩半晌,我自己也挺纳闷的,这好吃好喝的供着,也不耕田种地的,我贫哪辈子血啊我!
我微欠身谢过四阿哥,也顺便挣脱他有些暧昧的怀抱,与他拉开一些距离,抬头一看,已经到了长廊的尽头,再往前便是为女眷准备的院落了,幸好现在是午后,没有什么人,否则,我跳进黄河也说不清啊!这不是在现代,而是信奉“男女授受不亲”比信奉耶稣基督“上帝爱世人”都要虔诚的封建社会,这厮不是把我往火堆里推呢嘛。
我冲四阿哥福了福身,四阿哥若有所思的看着我,并没有叫我起来的意思,我本想装装淑女,不过,刚蹲了一会儿便腰酸背疼腿抽筋了,所以,为了我的身体着想,也没等这家伙说话便自顾自的起身,继而也终于知道,有些人啊,她天生就不是当淑女的料!
四阿哥仿佛早已习惯了我不按常理出牌,也就见怪不怪了,依旧盯着我看,当我终于被他盯得浑身发毛,开始检查自己哪里少了零部件时,四阿哥才开口道:“今年多大了?”
我一愣,嘿,你个登徒浪子,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询问良家妇女的芳龄,小样,这要是放在现代,修养好的啐你一脸唾沫星子,修养差点的,非挠你个满脸土豆丝不可!
不过,我还是十分悲哀的记得,这里是等级分明,男女不平等的古代,而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是我刚刚得罪的未来大boss!我惹不起,所以,我答:“二十不到三十出头四十还挂个零!”
四阿哥似乎没想到我如此回答,扯了扯嘴角,没再理会我,一个人闭目沉思了一会,然后,睁开眼睛看向我的目光愈加柔和:“十四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放在民间都可以嫁人了!怎么还是如此胡闹,自个儿的身子不好,还睡在外面,看来,你的那些奴才们真应该送去内务府好好调教了!”
我一听四阿哥后面那些话,再看他瞬间变冷的眼神,神经质的浑身一颤,讪笑着摆手:“别!别呀!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自己想一个人静静的!呵呵......”
四阿哥一扬手截下我下面要说的话:“唉......罢了!知道全紫禁城再没有一个比你还护奴才的主子了!算了,今儿碰到也算是冥冥中的安排,那好,我问你,你,可想过自己的出路?”我愕然的看着四阿哥略有些期待的神情,半晌无语,暗叹这厮的思路怎么跳得那么快啊!
四阿哥无奈的看着我,道:“如果,我说嫁给我,你可愿意?嫁给我可好?”四阿哥的话彻底打蒙了我,我无法相信冷酷薄情如四阿哥,竟会如此小心翼翼征求一个女子的意见,深吸了口气,拍了拍有些僵硬的脸颊干笑道:“抱歉!刚刚走神了!你说什么?”
这一次,我没有用敬语,或许是因为情急,亦或是因为某种其他原因,四阿哥叹了口气道:“若没有想过,做我的侧福晋可好?”
我看着四阿哥的嘴一张一合,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大脑一片空白,我想,我是在做梦吧!否则,为什么我会看到他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像他......
正当我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这只是梦,不必理会时,四阿哥却突然用他修长的手臂将我紧紧抓住,声音带着不可察觉的颤抖:“我说,嫁给我可好?嫁给我,你可愿意?这回,你听明白了吗?”
这一次,我彻底醒了,我知道,这不是梦,大脑在还来不及反应过来时,已经脱口而出:“嫁!当然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