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春来似画图,乱峰围绕水平铺。松排山面千重翠,月点波心一颗珠。碧毯线头抽早稻,青罗裙带展新蒲。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道出了西湖的无限美景,一曲哀怨缠绵的人蛇情事更给它增添无穷魅力,留下多少凄丽道颂,承载了多少红男绿女涌动心间的绮梦和遐想。
夜;西子湖畔、雷峰塔旁。
浓重的夜色掩藏起了西湖惹人神往、怜爱的浓妆淡抹来,把所有的湖光山色揉合进了一个奇幻迷蒙的世界,罩上了一层黑色的面纱,露出它至善至美的本体;那历尽五百年风雨的雷峰塔兀立的身影,似乎还在诉说着当年的人蛇缠绵与幽怨往事。
终于,苍黑的山头渐渐的露出一弯苟月,几缕银光游丝一般的泻落在肃穆的山水之间,这沉寂的湖畔越发的显得神秘穆美。
蓦地!如同惊鸿一瞥、灵光乍现,一条幽蓝荧光自苍茫夜空直泻而下,绕着兀立的雷峰塔转了几圈后,便倏地一下倾落在了那罩着白蛇的塔身之前。
塔身原本空寂的阴影里,瞬间赫然出现了一个一袭青衣、发髻高挽的绝色女郎来!她双目含嗔却似有无尽幽怨;虽是身材婀娜、香肩细腰,也掩饰不了她千年道行的无边威力。
绝色女郎四处环顾之间,已是哀叹不止;当她盈盈目光投到那昔日她曾驻足游玩的断桥时,更是香肩耸动,不禁喃喃自语:
“白姐姐,想你我姐妹昔日潜心修炼,虽为蛇身,却不曾伤害无辜;倒是拯万民于瘟疫、救苍生于水火;却不料人妖殊途,人心叵测,为一凡夫俗子,你千年的修行毁于一旦;可恨那断桥借伞的痴汉懦夫,最后成为了那以卫道士自居的法海和尚的帮凶,把你镇在这冷塔之下,受那凄苦;小青我侥幸逃得一命,五百年来,却是孤苦伶仃,满腹愁恨无处叙说……”
这青衣绝色女郎赫然竟是昔日青蛇所化,说到此间,她已是泪光盈盈,“啪塔”一声,几粒晶莹泪珠滴落在地,如今的她竟然有了眼泪!五百年前的天真率性、泼辣血性之气已被岁月消磨收敛,稳重几多。只听她继续自语哀叹道:
“白姐姐,‘相逢咫尺间,霎时天样远。’五百年来,小青不敢忘却姐姐教诲,更不敢有违天意,潜心修炼,造福苍生,虽有小成,却还是难入大道!唉,难道就因为我们是蛇吗?也罢,成不了正果,待小青妹妹毁了这可恶的塔,消减你我姐妹的不平之气!”说完,双手上扬,双掌隐隐发着红光,夹带雷鸣之威;樱口微张,三味真火蓄势待发。顷刻之间,这兀立了多年的雷峰塔便要被她毁去。
小青正待发动千年真气,却听一阵清朗吟唱遥遥传入耳际:
“‘菰蒲无边水茫茫,荷花夜开风露香。渐见灯明出远寺,更待月黑看湖光。’师父,苏大学士这诗可真是入微细致之极,把此刻的西子湖美景刻画得一丝不差。”
声音瞬间已是清晰可闻,小青偱声望去,直见原本寂寥的湖面,此刻箭一般的驶入了一叶扁舟;舟上负手立着个一袭蓝衫、英姿飒爽的青年;在他身后,一位身材魁梧的老者,手持一根细长竹篙,在水面挥点之间,小舟已然到了湖心。
小青凝目望去,那负手而立的青年,倒也神采俊朗,双目生辉,只是脸色过于潮红。只听他长叹一声,接着吟道:“前人多少凄丽篇,蛇心原来也缠绵。可怜那白娘子,一片柔情换来几多哀怨,如今镇在这冰冷塔底;可叹哪青蛇侠肝义胆,却落得不知所终;可恨那法海和尚,不辨善恶,以貌取人,如今落得藏身蟹壳,遗臭万年……”说完,凝视着远处的雷峰塔,不知是为周围肃穆美景而震撼,还是沉浸在了那几百年来催人泪下的白蛇情事之中。
小青闻言,心中大是受用。收回了蓄势待发的千年劲道,心中暗道:“看来又是一个书呆子,不过也还能明辨是非;看他一表人才,却只怕也是个姐夫那样的窝囊废,且听他还有何评说。”
青年却转回头去,对那撑舟老者道:“师父,寒儿体质太过羸弱,辜负了你老的苦心栽培;哎,要是我有幸遇到那多情的妙手蛇仙,不求能解除我体内的热毒,但求能够一睹仙姿,也不枉来世一场;我却不会象那许仙,没有主见,空负白蛇的一番情意。”
青年的话字字直入小青耳中,对青年立生好感,却对他的话大是不解:看他天庭饱满,红光满面,双目生辉,该是武功修为极高的侠士才对,怎说是自己体质羸弱,辜负老者的栽培?
却听那撑舟老者哈哈一笑,“寒儿,要真是蛇妖来了,不把你吓死也会把你吃了呢!你也不别太过难过,只要你按照为师所受心法,勤加苦练,终有消去热毒的一天。”
老者话方说完,双目精光暴现,右手微晃,两枚制钱凝集了他全身真气,悄然击向了小舟旁边的水面。制钱速度惊人,竟未曾在水面激起一丝水花。
老者制钱脱手,同时一声大喝,“何方宵小,竟敢窥视老夫师徒?”
远处的小青虽对老者口中“蛇妖”大是不满,但看到那一手暗器功夫的劲道技巧,还是不由得暗喝了一声:“好功夫!”
“哈哈哈……”一声真气充沛的大笑破水而出,伴随笑声,一道身影已自水中激射到了小舟上空,身影的大手一挥,道:“三眼魔君不但伪装伎俩出色,功夫也是不减当年,制钱还给你!”只听“铮铮”两声,方才老者洒出的两枚制钱已没入了小舟甲板上,没了影子。
腾空而起的身影并未在空中过多花哨表演,在挥出了制钱后,身形一扭,一式江湖常见的轻功招式“细胸巧穿云”,已稳住了下坠身躯,在他快触水的瞬间,双掌在水面轻轻连拍,借力已然飘到了小舟不远的对岸。
前面的身法“细胸巧穿云”并无惊人之处,后面的可就令舟上的师徒二人惊心不已。那老者暗哼道:“潜龙过江!哼,想不到‘六指潜龙’这死叫花竟然也来了!”但他旋即收敛惊愕,对着岸边傲然挺立的身影喝道:“想不到堂堂丐帮的一帮之主,竟也做这下流伎俩,潜到老夫脚底来偷听!日后传出江湖,也不怕你的徒子徒孙笑话!”
小青正惊异于那人的功夫,听得撑舟老者一说,方自明白那横移湖心的身影竟是天下第一大帮——丐帮一帮之主、江湖之人仰慕直至的“六指潜龙”单刚;而那撑舟的老者竟然是令人闻名色变江湖魔头“三眼魔君”胡不可。
她虽然多在山野洞穴修炼,但却也时常化为人身,到人间行侠仗义,扶弱救贫;故对江湖并不是太陌生,也为自己搏下了“青衣侠女”的美誉;但江湖人士对她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不曾见过她的真实人面,还以为是同一门派的不同传人。小青此刻对单刚立生好感,对那“三眼魔君”厌恶情绪立增。
“六指潜龙”单刚鹑衣百结,脚踏芒鞋,双目寒星点点,苍白头发束在脑后,一股凛然正气自他傲然挺立的身形散发开来,只听他再次“哈哈”大笑一声,“老朽所做自问无愧天地人心,怎会在意无知小辈笑话?倒是那些掩头藏尾之辈、不顾身份之人所做之事,将来一定在江湖作为茶余饭后的佳话呢!”
此话说得铿锵有力,寓意双关,反把“三眼魔君”胡不可说得面红耳赤,舟上青年不住点头称是,小青颔首不止。
南宫寒冰雪聪明,一听单刚的话,回头向着师父道:“师父,谁是‘三眼魔君’?”
胡不可立时色变,“寒儿,你怎能听这些穷叫花胡说八道?‘三眼魔君’是谁我也不知道。”
“六指潜龙”身侧不知何时多了个小丐,闻言和单刚放声一阵大笑,向着那还在舟上发愣的青年抱拳拱手道:“兄台请了,小弟战秋寒,这是家师;深夜打扰公子雅兴,还望南宫公子释怀见谅!”声音气若洪钟,响彻四野。
小青暗吃一惊,想不到江湖颇具盛名的“无影侠丐”竟会如此年轻!
舟上的青年正是这杭州城首富南宫世家独子南宫寒,虽然武功修为不好,但也是爱武之人,岂会不知丐帮风云人物,闻言一笑,“久仰少侠师徒大名,想不到今日能一睹前辈少侠风采,当真令南宫寒荣幸至极!”说完抱拳遥遥一拱,算是回礼,正色道:“这西湖也不是那一家的私人禁地,少侠‘打扰’二字实不敢当!”
南宫寒话刚说完,他那师父眼中光芒连连闪动,沉声说道:“寒儿,少和这些江湖宵小啰嗦,我们回去吧!”也不管南宫寒面色不悦,竹篙挥动,便要离开。
南宫寒见小舟滑动,无奈再次抱拳对那湖岸伫立的“六指潜龙”师徒遥声道:“恳请前辈有空移侠驾城中南宫府,南宫寒当尽地主之谊,聆听教诲!”声音却已是渐行渐远,若有若无。
“六指潜龙”单刚面色微变,一声长啸划破夜空,“南宫公子胸襟如此开阔,倒叫老朽惭愧万分!公子身怀异宝,小心堤防身边心怀叵测之人,以防不测,来日老朽定当拜谒府上!”气若洪钟,字字直入南宫寒耳际。
隐于雷峰塔阴影里的小青不禁为这湖上豪迈之气感染,看着南宫寒所乘小舟渐离湖心,蓦然发现几道身影若离弦之箭,奔向对岸;暗道:那“六指潜龙”所说或许不假,看来打南宫寒注意的江湖人士不在少数!却不知他身上到底怀有什么宝物?
小青心念方动,还未做出下一步决定,却觉一股浓烈的雄黄之气在四周迅速弥漫开来,范围极大,而且向着自己立身之处聚拢过来。
小青见状大惊,那雄黄本是自己蛇类克星。暗道一声“不好!”,却也迟了半拍,一时竟然头晕目眩,有些把持不住身形。强忍呼吸,猛提一口真气,轻叱一声,已化为了一道蓝光,向上激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