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乡长,你还年轻,这个事情还是多考虑考虑吧。”党委会结束后,庞秀林留住了陈哲,忧心忡忡地说道。
庞秀林说这个话是真心的,他虽然热衷于权谋,以前也和王双怀一起排挤过陈哲,但他毕竟还是一个老式的干部,对跃马乡还是有着深厚的感情。
陈哲上任以来,在经济方面对跃马乡产生的拉动作用是非常显著的,而且不贪功,不自傲,这让庞秀林对这个年轻人也多了几分赏识和好感,自然也不愿看到他在这种泥坑里栽了跟头。
“谢谢庞书记关心。”陈哲笑了笑,递了一根烟过去,眨了眨眼睛,“我在会上说的,都是实话。”
庞秀林说的话陈哲明白,且不说他和周芸到底是什么关系,关系到他本人的私事,却拿到党委会上来讨论决议,里面的味道就有些说不明白,到了有心人嘴里,恐怕就要变一个味道。
但是他有自己的打算――事情明摆着是冲着他来的,目的自然是要把他搞下去,至不济也要搞臭他的名声。这次如果不狠狠还击,肯定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他本身并不在乎这种低劣的诋毁,但是第一步计划正在有条不紊地落实――柳庄的工厂再过一个月就能竣工,全乡的企业正在进行规范化改革,8月份秦素秋在美国期货市场丰收之后,后续的投资计划也和跃马乡有着莫大的关联,这个时候陈哲绝对不能容忍任何差错。
他在明,对方在暗,如果不尽快解决,人家肯定还会瞄着他重视的人和事下手,万一影响了跃马乡的进度,再次错过长江三角洲腾飞的契机,所有的努力,岂不是要付诸东流!
陈哲怎么可能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即使只是潜在的威胁,也要坚决地扼杀在摇篮之中!
庞秀林不明白陈哲心里在想什么,但是这个小伙子在会上说的那些观点,他是绝对赞成的,执法机关和行政机关如果没有正确的工作方法和态度,会造成什么影响,他这个老基层心里一清二楚,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同意陈哲的提议。
刚才的提醒只不过是担心陈哲年轻,把事情做过了头,但是一看他一副胸有成竹轻松自如的神情,庞秀林忽然反应过来,这个年轻人可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人家做的那些事,有时候连自己这个老家伙都看不明白,这次恐怕还是被他的年龄欺骗了啊。
这么想庞秀林就放下心来,笑眯眯的点上陈哲递来的烟,痛快地抽了一大口,拍拍陈哲的后背,“好好干,我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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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芸短暂地逗留了两天之后,便匆匆离开了跃马乡,临别之前,犹豫了再三,还是忍住了想说的话,依依不舍地登上了前往虎陵的班车。
陈哲虽然觉得周芸这两天有些不对劲,好像憋着什么话想说,但是也没太往心里去,还以为她是担心自己,小小的满足了一下,就不再多想。
跃马乡党委的讨论决议很快便上报到了县委,江自流勃然震怒,严厉斥责了县公安局对下属派出所的管理缺失,勒令公安局内部成立调查小组,对此事进行彻查,严肃处理有关人等。
调查小组进驻跃马乡的当天晚上,已被停职反省的周国雄敲开了调查小组组长的房门,痛心疾首地检讨了工作上的失误之后,大义灭亲,检举揭发了自己老婆和小舅子收受贿赂,贪赃枉法的不法行为。
进一步的调查结果却是出乎陈哲的预料,事情的始作俑者,竟然是已经被调任乡党委书记助理的吴华。
根据周国雄的老婆交代,事发当日,她在家接到吴华的电话,许诺下一根金项链之后,要求她让自己的弟弟带人去乡政府门口抓人,如果能问出来人和陈哲之间的关系,还有重金酬谢。
至此事情就有了眉目,吴华涉嫌构陷乡领导干部,被纪检委传唤,做进一步调查。
周国雄的老婆和小舅子在潜逃的半路被截获,涉嫌多项罪名,被正式批捕,由县局刑侦大队介入调查。
涉嫌刑讯逼供的另一名治安员(黑胖子),在陈乡长的自卫中受伤,入院接受治疗,由公安机关实施24小时监控,出院后移交刑侦大队处理。
由于吴华的身份,乡党委和乡政府之间的关系陡然陷入一种尴尬的境地,阴云密布,流言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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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弥漫着刺鼻的烟草味道,浓郁的烟雾在室内氤氲翻滚,熏的人眼睛酸痛。
陈哲推开窗户,室外的新鲜空气伴着一阵冷风扑了进来,沁人心脾,陈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想涤荡去胸口的烦闷和焦躁。
调查结果他已经看到了,吴华在其中发挥的作用大大出乎了陈哲的预料,身为庞秀林的助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庞秀林本人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平心而论,陈哲对庞秀林还是相当尊重的,尽管他曾经排挤过自己,但是几个月的共事下来,陈哲也摸清楚了他的性格,当初的行为,只不过是下意识护地盘的本能反应,而且还涉及到派系的问题,也是难免的。
但陈哲对他的态度一向是寻求合作,在省报的问题上,还特意帮了庞秀林一把,虽然里面有分化他和王双怀的因素,但能和庞秀林和平共处,也是陈哲乐于看到的。
可是这件事却让陈哲心里犯起了嘀咕,如果这件事里有庞秀林的影子,他该怎么做?跃马乡如今的进度,容不得内耗和意外,难道又要再一次出手?但是这种事做多了,上面就会留下一个容不得人,擅长整人的看法,这可是从政的大忌,到底怎么处理才更加妥当?
清冽的冷风夹着几丝细雨飘了进来,斜斜地扑在陈哲脸上,一阵冷意顺着他的脊椎骨爬上了后背,陈哲索性将窗户完全打开,任由细细的雨丝爬满了整个脸庞。
“官场凶险,人心莫测啊!”陈哲深深吸了一口冷风,将胸口那团闷气长长地呼了出来,“大江南计划绝不能受挫,你若要撒野,我把酒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