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斌却知道他们抵挡不了,拳斗与马战完全是两回事。
当先两骑冲锋而至。骑士一身蓑衣和斗笠,看不见面目。手臂握持尖利的长矛枪。单是看那策马握矛的姿势,狄斌已断定对方是货真价实的军人。
(bsp;站在巷道中央的田阿火与狄斌及时偏身。两股迅猛的力量自狄斌身旁左右飞快掠过。
然后护在他左右的两个拳手同时消失了。
——左边那拳手迎向骑士刺来的矛枪。矛枪刺得并不快,拳手凭着过人的反射神经,两手交叉轻易擒住枪杆。然而矛枪上夹带的冲击力却远超过他想象——里面包含了骑士跨下健马四条壮腿的力量。枪杆突破了拳手的握力。强烈摩擦带来火灼般的痛楚。这是拳手最后的感觉。串刺着拳手尸体的矛枪,直至狄斌身后十尺外才不胜负荷而折断。
——同时右边的拳手仅仅把矛枪挡开去,却无法消解那夹带的冲力,失去平衡跌倒了。马蹄把他膝头踹碎。他惨呼翻滚。
“六爷——”田阿火仍然无惧站在狄斌身前,头也不回地呼喊。
没有时间。第二排双骑又已来临了。骑士手里拿的不再是矛枪。田阿火没有上过战场,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长柄宽刃的大刀。狄斌见过,也知道它的威力。
狄斌从后扑到田阿火身上。两人往前伏倒。
刀锋削去狄斌脑后一缕湿漉的发丝。
马蹄在身畔踏过。狄斌压着田阿火,静止不动。
刚才被撞倒那拳手给这一轮马蹄踹得脸骨破裂。
在第三排骑士杀过来之前,赌坊里的部下终于冲到街外了。
几只手掌搭在狄斌和田阿火身上,硬把他们沿泥泞地拖进大门内。
另外十几人根本没有打算战斗,就用自己的肉体抵挡骑队。
狄斌的眼睛给马蹄溅起的泥水撒得睁不开来。他只听见许多令人震栗的撞击声。还有沙哑的马嘶。
血与雨水混合。其中一人身体平平飞出,撞到胡同的石墙上再反弹着地,腰肢扭折。
平西石胡同中央躺满了死伤的肉体。有人类,也有马。
紧接而来的第四排骑士来不及勒止。两名骑士叱喝着收紧缰绳。八只马蹄跃起。两匹马的腰身在空中撞碰了一下,左面那那匹因而失去平衡,着地时折断了左前足。人与马朝前翻滚仆倒。
继后不知数目的骑者停止了。
从赌坊涌出的“大树堂”人马此刻已超过五十人。
骑队一旦停止了冲锋,在狭窄街巷里马上暴露出移动不便的弱点。
骑队中有人吹起四记尖锐的哨音。骑士纷纷下马,抽出腰间的短兵刃。有的还提着盾牌。
狄斌已给手下扶了起来,站在门边看见街上的景象:身穿蓑衣的刺客团朝着“大树堂”众人冲杀而来。
——刺杀者的每一步都井然有序。对方必然拥有一个很可怕的指挥。金牙蒲川从哪儿找到这种帮手?
刃光反射。一个“大树堂”部下当先而出,低头横斩一刀。速度和时机的掌握都极佳。
被攻击那刺客却不闪不躲,以腹部硬受那刀刃,同时挥起铁鞭还击。
刀刃先命中,却没有把肚腹斩开。
铁鞭沾满了脑浆。
蓑衣被刀砍得破裂,露出下面的金属。
“小心!他们穿着胄甲!”狄斌高呼。
没有人听见他的话。混战已经爆发。“大树堂”人数虽众,却因缺乏准备而陷入劣势。刺客的行动配合无间,再加上精良的装备,正朝狄斌推进过来。
“六爷你先走吧!”杜秋郎在他身后喊叫。“田阿火,你沿路护着他!”
狄斌一把推开田阿火。他捡起地上一柄大刀。他当“大树堂”的狄六爷,不是为了在危险时有部下保护他逃走。
敌阵里一人排众而出。他比现场任何一人都要高大。斗笠的边缘露出满布半白髭须的坚实下巴。蓑衣被那壮躯撑得满满的。双手横握着一柄仍在鞘里的长剑。
那一瞬间,狄斌以为他看见了没有变成胖子前的镰首。
——原来与镰首为敌就是这样的感觉。狄斌后颈像有一阵寒冷的风吹过。
银白的寒光自鞘口吐出。那人缓缓把剑锋拔出。五尺的铁剑。
四周激烈的血斗似乎与他无关。他从集体的暴力中央走过来,就像缓步在轻风中一样自然。
很少人能够慑住狄斌。可是他知道眼前这个拔剑的男人,平生杀人的数字在自己的数倍以上,从那从容的姿势就看得出来。
男人把剑鞘交给身旁的部下,双手握柄把锋刃高举。狄斌却仍然没有反应。他感觉动弹不得。
那斗笠抬高了少许。狄斌看见男人的眼睛。他想象不到,世上有人在杀人时仍能露出如此高贵的眼神。
那双眼睛像在跟狄斌说话。
——对不起。请你死吧。
剑长,路狭。除了躲回赌坊里,没有其他的退路。
可是狄斌不愿退,这里几十个部下的战意随时会崩溃。
田阿火已准备用一条手臂挡下这一剑——就像刚才狄六爷用身体挡在自己上面一样。
狄斌却已看穿他的想法,伸腿把他踢开。
剑光像一道变慢了的闪电从高落下。无声。
狄斌右手握住刀柄,左掌抵着刀背,仅仅把刀刃架在脸前。
铁剑把那刀刃从中砍断,却因这挡架而改变了路线,斜斜砍入了门框五寸内。
田阿火趁对方手中剑卡死了,从旁跃起朝男人头侧施以肘击。
猛烈的撞击,就像刚才闪电延缓了的雷音。另一个蓑衣刺客出现在剑手的身旁,用一具铜盾挡下了田阿火的猛击。盾牌中央凹陷了一大记。握盾者身材厚壮,跟田阿火有点相像。
握剑那高大男人放松了斩击的力量,慢慢把剑抽回来。他的剑根本没有卡死。那厚实的门框在这剑锋下有如朽木。
狄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