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杀死他!”黑子身周不断有人高呼这句话。
“放开他。”
这句话的声音并不高,却神奇地让所有人都听见了。
黑子身上的手都放开了。
荆王拨去斗篷的头笠,露出剃得光秃秃的头皮与额上那个镰刀状的疤记。
“许久不见了。”
黑子伸出一只颤震的手掌,仿佛想摸摸眼前的男人是否是实体,却又不敢真的摸过去。
“……爹?……”
泪水从那双年轻的大眼睛如泉涌出。黑子全身失去气力,软软跪了下来,手掌紧抓着野草与泥土。
“为什么?……爹……为什么抛下我?……”
“对不起……”镰首仍然微笑。“当年我心里有个很重要的问题,必须去寻找答案。我不能带着你去。”
“比我还重要吗?……”泪水在土地上已聚成一个小水洼。
“你恨我吗?”
“当然!”黑子继续哭着,愤怒的能量却贯注他的身体。他站了起来,红肿的双眼怒视父亲。
“我确实亏欠了你。”镰首说着弯下身子,把地上的短刀捡起来。黑子这才发现:比当年瘦削得多的父亲,并没有穿鞋子。
镰首拈着刀刃,倒转把刀柄递向黑子。
“你若是恨我,可以用这个在我胸膛刺一个洞。”
“荆王!”他身后的孙二吃惊地叫起来,却被镰首伸手止住了。
黑子咬咬牙,伸手去取刀子。可是伸到一半,他的手掌凝在半空。
“在你刺我之前,我还是希望让你明白一件事。”镰首的脸容非常平静。“我不仅是你的父亲。”
他把空着那只手往营地上指了指。“这些你都看见吗?你觉得怎么样?”
“……很……平静……”黑子低声回答。
“而且很美丽吧?”镰首说。“这些就是我离开你后所追寻的东西,它将来还会继续壮大下去。假如你相信,你一个人的憎恨比这些都重要;假如你甘愿为了报复这种憎恨,而让这些美丽的东西都就此终结的话,你就握着这把刀子吧。”
黑子凝视那刀柄,十九岁的身躯在剧烈颤抖。
他把短刀握住了。
围观的众人同时停止了呼吸。
下一刻,那柄短刀第二次跌落地上。
黑子紧紧拥抱着父亲。
十多年的孤寂感消散如烟。
“我说谎……”黑子在父亲耳边细语。“……我怎么会恨你呢……我常常作梦看见你……我每天都在想,怎样成为像你一样的男人……”
镰首也紧抱着儿子的背项,轻柔地回答:“孩子,你能够的……”
他抚摸着黑子的头发,然后别过脸瞧向群众。
“这是我的儿子,我的亲生儿子,我的血和肉。”
营地上欢声雷动。新兵们都取下颈项上的花环,高呼着向天抛出。
在漫天飞散的花雨当中,黑子仍然紧抱父亲,把脸埋在那瘦骨嶙峋的肩颈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
他终于找到自己所属的地方。
第四章菩提萨陲
“三界军”贼匪声势大张,关西地带官军告急的消息,陆续送到首都的统治者手中。
路昌城被击破后的一年零九个月内,接连又有十七地被匪军攻占。其中又以铜城沦陷最为关键。
铜城扼守着秦州东部山区的险要关口,是把匪军困锁在秦州以内的重镇,官军在此布下了重兵,加上险要的地势,满以为如铁桶般坚硬难攻。
就在这场战役里,“三界军”一名猛将横空出世。此贼不知姓名,但根据情报就是匪首“荆王”的亲生嫡子,封号“小玄王”,其他背景与其父亲一样的神秘。
正当“飞将军”毛人杰领着五万匪军正面攻打铜城之际,这“小玄王”却带着二千壮士,用了七天时间翻越了飞鸟难渡的焦岭,绕到铜城背后,闪电攻破了防守薄弱的东面城门。原本出关迎战毛人杰的守将周重辉,突见城内告急,急于回军抢救,致使阵势大乱。毛人杰乘着对方犯错而全力追击,仅仅一个下午铜城即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