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一接触就形成白刃混战,这对于步兵更为有利。身在骑队前段的黑子还来不及回头指挥,已被“大树堂”战士从中切断了队阵。
黑子与仅约一千骑,跟后面仍在渡河的大量部下完全被隔绝了。
“镇守军”又在这恰到好处的时机,打开了面朝敌骑的东寨门。
一名身穿漆白战甲的将领,带着半数骑士半数步战手的另一支“大树堂”部队,从这门出寨迎击。
黑子的孤军,突然就陷入了被前后夹击的困境。
黑子双目却反而露出兴奋之色,盯着远方寨门前那白甲将军。
——终于露面了……就是你吗?第一次让我陷入苦战的敌人……
——既然你自己打开寨门,我也就不客气了!
黑子单手把长刀在头顶旋了三圈,示意部下不要理会后面的混战,全力向前突击。
两军已接近至一百步的距离。
黑子紧盯着对面领在最前头的白甲将军,预备在第一回交锋就把对方的头颅斩下来。
突然他觉得,那个马鞍上的矮小身影有点眼熟……
五十步。
他看见了白色战盔底下的那张脸。
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大。
毫无指示之下,黑子猛地把马首拨向左面,倒提长刀转往南面脱走!
——为什么会是他?……
黑子的骑队,只有接近他那十数骑来得及跟随。其余骑士因没有看见指示,仍然向前冲杀。双方激撞在一起。
虽然只有约一千骑,但“三界军”部队仍然勇猛,一下子就贯穿了“大树堂”的队阵中央。
“大树堂”部队却似乎早有准备,被分裂成左右之后仍没有失去组织力,从两边向骑队展开混战;“三界军”骑队的冲势一衰弱下来,发现失去了小玄王的踪影,顿时变得混乱,无法再次组起阵势来。
黑子此刻却浑忘了他遗留的部下。
——怎么会这样?……不行……不能碰上他……
全身白甲的狄斌见己方正处于优势,马上就领着近百骑突出混战圈,向南往敌方主将追击过去。
他心里也是满腹疑问:为何这小玄王临阵脱走?……
黑子等人的坐骑经过这多番折腾,已见有些疲乏。追兵开始拉近了距离。
“小王爷!”后面的部下猛喊。“我们要回去!兄弟们还在后面作战!”
黑子却充耳不闻。
他只要离开这儿。
——不能让他看见我……不能让他们知道,阿狗是我杀的……
黑子不是没有想过:只要攻入首都,总要面对养母和义父。可是这一刻,突然涌上心头的罪疚感,淹没了他。
终于,接连有数骑被“大树堂”的骑士追及,他们虽都是马贼出身,惯擅马上作战,但对方人数实在太多,不一会儿就被斩下马。
有二十几名“大树堂”骑士在鞍上搭箭拉弓,他们都是许久以前就从关外招募回来的好手。
再有三名“三界军”骑士中箭堕马。
黑子身后只余孤伶伶的七骑。
他回身瞧过去,“大树堂”的追兵来势汹涌。
——这不是办法……
他突然拨转马首,回头越过跟来的部下,往追兵冲杀过去。
那些骑射手本来还在准备再发第二轮箭矢,敌将突然杀回来,全部措手不及。
长刀过处,弓裂、弦断、血溅、肉飞。
黑子乘余势再斩掉对方两个提刀的骑士,又斜向脱出,敌人连他的影子也踏不着。
黑子这惊人的一击阻吓了“大树堂”的追兵,令他们勒止了下来。
却有一骑突阵而出。
狄斌单手提着一管矛枪,把枪杆紧挟在腋下,驱马追杀黑甲的敌将。
枪尖瞄准了黑子的后心。
黑子叹息了一声,再次拨转战马。
枪尖将及时,长刀自下向上斜撩,把两尺长的一截枪杆削断。
两骑擦身而过。
狄斌勒得马儿人立,他同时抛掉断杆,拔出腰间佩刀。
狄斌的坐骑比一般战马要小,却更强壮而灵活。两只前蹄翻过来,重新踏上土地时,已再对准了敌人的方向,随即又发力奔前。
狄斌的脸容带着当年葛小哥的肃杀。
——“大树堂”的仇人,都得死!
单刀成水平状,乘着马儿的冲力向前斩击。
黑子还没来得及完全转过坐骑,以左侧半身面对那刀锋。
——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间,他耸起左肩挡在颈项前。刀锋硬斩在坚实的肩甲上。
强烈的冲击,令两人都堕马。
刚才的马战扬起了大股沙尘,远处的“大树堂”骑士都看不清楚两将交锋的情形。
狄斌在地上翻滚卸去堕马的冲击力。他仗着比黑子矮小,早一步爬起了身子。
可是那柄单刀已经脱手,跌在十多步外。
而那黑甲的巨大的身体开始站了起来。
狄斌跑过去拾刀。
手掌才刚摸到刀柄,一只漆黑的铁甲靴轰然踏在刀刃上。
狄斌仰头。
巨大的黑影投在他头上。像死神。
双手握持的长刀高举过顶。
却迟疑着没有砍下来。
——三哥……
狄斌有如无意识般,左手反握拔出腰带上的“杀草”。
全身朝黑色的盔甲扑过去。
“杀草”横斩向黑子的头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