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妲己服侍帝辛就寝之后,正要沐浴更衣,香浮探着身子低语道:“娘娘,那个;”妲己凝眸想了一想,方道:“即是如此,不如去会会她。”
王宫花园里,尽管宫婢已清扫过两下,宫道上仍有薄薄的积雪,绣鞋踩在上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近了,愈发近了,邑姜心中一阵猛跳;
“贵妃娘娘,”妲己拢了拢狐白裘领子,从温暖如出的宫殿走到寒冷的花园,她呵着浓浓的白气,双手冻得直多索;
邑姜解开黑狐里子披风,露出一双泠泠凤目,阴凉的目光扫过妲己:“娘娘,不关心一下,那一位的生死吗?”
“哪一位,”妲己明知故问,不咸不淡的应承着;
簌簌飘落的雪花,纷纷落在邑姜的秀发、衣领处,片片冰凉令她的声音轻轻一颤,“那一位为了娘娘几次三番险些没了性命,而娘娘倒好,舒舒服服的当着宠妃;”
“本宫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位;”妲己轻轻的转过身,就要离开,“站住,苏妲己,成为了宠妃之后,就对那位为你掏心掏肺的男人弃如敝履?”
对诀2
妲己头也不回,自顾自的转身离去;岂料,邑姜不甘的一把抓了过了,使力间,将妲己的狐白裘扯落于雪地;
她只穿着单薄的丝棉束衫,伶伶的立于雪地里;
“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娘娘休想离开;”邑姜从袖中拔出短剑直抵着妲己的玉颈;
妲己缓缓推开邑姜的手,冷笑道:“是,腻味了,弃如敝履,那又如何?”“你,”邑姜闻言先是一愣,一个反手,摔在妲己脸上;
“你的心,被狗吃了?他为了你,为了你,昏迷了那么多夜才从鬼门关回来;”
“这与你何干呢?”妲己手的手抚过脸颊的一片火辣,讪笑道:“你喜欢他,那是你的事,犯不着将本宫搅和进来;”
邑姜的凤目里含着轻蔑,冷笑道:“果然是蛇蝎美人?你还真以为,你有今儿晚上说听那么好?”邑姜阴沉着脸,一字一句道:“你是个妖妇,朝歌所有的人都在背后议论你,说你迷惑大王,将这个国家,拖入万劫不覆;”
“这样的话,你以为,能够刺痛我?”妲己抬了抬蛾眉,信手拨弄着近前的寒梅,笑道:“本宫听到的,比这刻薄的、狠毒的,多了去;”
“苏妲己,我真不敢相信,旦,竟然会喜欢上你这样一个肤浅的女子;”邑姜抖动着双唇,她在淡然的妲己跟前,是那样无措;
倒是自己,言语粗鲁、行为荒涎,将昔日那个端庄的自己,弄得无措而狼狈;
“吵也吵了,闹也闹了,你,马上离开王宫;”妲己澄澈的双目冻成冰雕,指着花园的出口道:“本宫,不想再见到你;”
“苏妲己,我不服,不服,凭什么,明明是,明明是我先遇着他的,明明是,明明是你勾引了他的;如果没有你的出现,”
邑姜呀咬使劲摇晃着妲己纤细的肩着,放声大哭道:“你可知我的心,被你们伤透了,将我满怀希冀的心彻底撕碎;”
“那是你的事情,又与我干;”妲己一把推开邑姜,傲然伫立道:“我跟他早已绝决,你,更没资格站在这里,跟我说这些。”
对诀3
如此冷淡与高傲的美人,她冷艳的离去,邑姜站在雪地里,任无数片风雨摔打在脸上,忿恨道:“我恨你,恨你,恨你,我历尽艰辛才找到他,可是你,轻易而举,便将他带走了,永远的带走了,苏妲己,你记着,这笔债,我一定要你加倍的偿还···”
加倍的偿还?妲自己的嘴角一阵苦闷的笑容,不需要解释,亦无所谓解释,旦心目中的初恋情人,历尽艰难险阻,终于,重逢于朝歌;
轻易而举,将他带走了;是轻易而举吗?手抚过心口的刺痕,还有脖子上的伤口,一片斑驳里,任有谁知她的痛楚;
世人只道自己心痛如斯,又有几个,能看清别人的累累伤痕?
是要将最后一层破败都悉数撕去,要她表明,那段刻骨铭心?凉凉的笑,凉凉的泪,在寒夜里,冻成冰棱;
溜尖的小脸上,挂着一行泪棱;
原来心,早已冰封,不得不承认,自旦离去之后,妲己的心,早已冰封;她在这一季,已然绝望,又有什么理由,给别人希冀?
“我也不甘心啊,”捧着脸埋首在皑皑白雪里,如泣如诉的哭声,伴着温热的眼泪,将身体,唯一那一丝活,一同带走;
可自己,只能死心!!!
“姜儿,”邑姜躺在床榻上本,原本就是无心睡眠,见旦赫然立于自己的跟前,她半坐起身道:“你怎么来了?你怎么能进得来?”
旦正要开口,岂料,邑姜一阵冷笑道:“也是啊,你怎么会不知道这王宫的进出呢!”
“姜儿,听我说;”
“想必夜夜潜入灵玄宫,与苏贵妃偷情;”
“姜儿,跟我走,你怎能嫁给箕子;”旦拉着邑姜,就要离开,却为邑姜酸辣的言语,戳着心窝子,他一阵沉默,方道:“你见过她了?”
邑姜挣脱开旦的手,凛然道:“是,不仅见过,我还打了她;不仅见过,我还侮辱了她;”
“你怎能这样?”旦的声音里充斥着埋怨;
“到了这个时候,”邑姜酸楚的说道:“你还向着她。”
对诀4
邑姜无比悲愤,双手握成拳头雨点一般砸到旦的胸堂,“我恨你们,恨你们,她不就是比我长得漂亮吗?不就是以美色勾引了你吗?你,跟那个大王一样,都为她迷得神魂颠倒;”
“不要再说了,”旦沮丧的转过身,他含浑的说道:“她不是那样的人;”
“姬旦,你还要脸吗?人家明摆着说腻味你了,将你弃若敝履,你还替她说话?”邑姜感到漠大的讽刺,那个女子,在旦的心底生了根,并且早已长成参天大树;
旦深吸了气,闭着眼道:“我送你回西歧,你走不走?”
“将我送回你二哥的怀抱?”悲愤的眼泪,倾刻间涌出,邑姜含恨说道:“你们俩兄弟,都不是好东西,都—不—是;”
“姜儿,”旦握起她手双手,无奈的说道:“我也想要重新开始,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做,我与你,经历了那么多事情,”
“你住口,你可以的,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旦抬首望着一脸深沉之色的邑姜,邑姜指着灵玄宫的方向,向旦说道:“只要你,站在她的眼前,告诉她,你也腻味她了,不谑她成为大王的禁脔;告诉她,你爱的人是我,从一开始只是对她一时情迷;”
旦,一时怔在那里,这是自己认识的邑姜吗?是那个,连多语一句,都会羞怯的女子吗?
“怎么了?不敢是吗?所以就像缩头乌龟,然后把我扔回你二哥的怀抱??”
“姜儿,”在邑姜的跟前,旦感到自己是那么软弱,除了沉默,还能够作什么?
“那天晚上的事情,我会向二哥解释,也会给你一个交待;”旦无奈的望着邑姜,艰难的说道:“那么,你可以跟我回西歧了吗?”
解释,交待?邑姜的眼泪不住的流淌道:“你当我是乞丐是吗?乞求的怜悯与爱是吗?当时那样沉默,如今又这样艰难?”
“旦,我邑姜是一个骄傲的女人,我没缠着你,更没有求你来施舍我;”
“姜儿,听我说;”
“我的事情,我自己会作主···”
知己红颜
为什么明明爱着,却控制不住心火,偏要将这个寻寻觅觅、才失而复得的男人,又撵了出去?旦,不要走啊,旦;
邑姜扶在床檐上低泣;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心火,心中燃着心火?一想到,你那样刻骨铭心的神情,心底,就是那样痛,我痛啊,为什么,不是与你错过,就是嫁给那样的男人;我为什么,不能跟你重新再开始,只想要一切回到原点,为什么···”
旦尽管是被邑姜撵了出去,徘徊在雁栖殿的殿门前,他感到任什么事情都是那么无能为力;雪越下越大,踩着厚厚的积雪,天地之间,只听得空气里脚步声传来的闷响;
从来都是错,怎么最简单的幸福,越绕越远,绕了进去,就再也出不来?
想要的什么?功成名就,和心爱的女人在一起?哪一点,自己做到了,一个除了沉默就是无奈的男人,旦躺在雪地里;
纷纷扬扬的大雪,不断落在他的身上;
温柔而冷沁沁的飞雪,妲己与邑姜的脸,交替出现在他的眼前;
“雪,我讨厌你,我怨恨你,我反感你,纯洁的样子下满是霸道,洁白之后尽是绝决;”狠,女人的心,比男人要狠;
谁道这世间是痴心女子负心汗,他所遇到的,都是女子中的奇女子;
每一个,每一步,都令他情何以堪;
“我们娘娘想要见你,”清柔的声音,雪地里是一个宫婢长长的身影;她的形容清秀,柳悠而逝的渭水,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渭水,还有父亲炯炯有神的目光;
无数个声音再呼唤自己,归去,不如归去。
人生几度秋
一晃十年过去了,高耸入云的露台,在细雨纷里,恍若梦幻一般,妲己枕在玉枕上一阵小憩,轰鸣的耳畔,怎么总像是听到擂鼓动声?
多少个秋,人生的多少个秋,她曾听到战鼓擂的声音;
帝辛拖着一身疲惫掀开水晶珠帘,香浮站起身正要向帝辛请安,岂料,帝辛摆了摆,轻声道:“你且先下去吧,孤,要和贵妃单独待上一会儿;”
苍老的双手抚在妲己依旧柔嫩的脸庞上,都说岁月无情,当年在城门上被俘的女子,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生就一张绝色的脸;
令人抓着心窝子的小脸,溜尖的下巴,还有,
澄澈的双目,在瞬间,盈盈的睁开,深深的望着自己,“大王,您,终于回来了;”妲己半坐起身,依恋的靠在帝辛的怀抱中;
“我以自己听错了,怎么会有战鼓的声音呢?”妲己的目光一阵盈动,像一只小手,紧紧抓着帝辛的心窝子,令他一阵窒息;
“为什么不会呢?”帝辛叹了口气,轻轻拍着妲己的削肩,喃喃道:“孤,老了,不及当年之勇,一场接一场的败仗,妲己,你害怕吗?失去现在的一切,你害怕吗?”
“害怕,”妲己迎面望着帝辛,目光如水般清凉,浅笑道:“妲己这一生,只作大王的女俘,”“小妖精,怎么这么傻;”
帝辛仅仅搂着妲己,他怔怔说道:“孤的军队都在远征东夷,城中驻军已所剩无及,西歧的兵马眼见已到了牧野,姬发和姬旦两兄弟,说话就要攻入朝歌;”
“大王,”妲己吻上帝辛,颤抖的说道:“不要说这些,大王,不要,”她紧紧攀着帝辛的肩头,泣道:“西伯候死了,他们兄弟远没他们父亲的智慧;”
“大商,还有大王一定不会;”
帝辛掼着妲己,朝她口里一阵撕咬,妲己眼睛都不眨一下,只任满嘴的鲜血静静的流了出来;
“恨我吧,大王,我是妖精,的确是个妖精;是我,将军情出卖给了他们兄弟;”
“是出卖给了那个人奴;”
人生几度秋2
帝辛站起身,一剑挥掉悬于床榻的水晶珠帘,将玉枕狠狠砸在地板上,一阵玉碎,妲己跪在帝辛的跟前道:“我愿誓死跟随大王,哪怕,是下地狱;”
“你,”帝辛激愤的老泪纵横,他捧起妲己的脸:“孤这一生,拥有了很多,江山美人,婉兮还有你,只可惜,孤太自负了,孤这一生都太自负了;”
他仰天长笑,笑容飘浮在镶满各色宝石的穹顶上,悲凄而苍凉;
“有人说,孤是个暴君,长年征伐、亏空了国力,并使得后方失防;又有人说,孤爱妲己,辟于妇言,为妲己之言所从;”
妲己感到帝辛笑得天晕地转,她从不曾如此,看过帝辛的笑容,明明笑着,却比哭还要令人悲伤;明明怨恨自己,却又不愿再责备;
愧疚的泪水,令她泣不成声;
原来这一生,她最辜负的男人,是眼前这个大厦将倾,一生霸气的男人;
“孤,只是太自负,好大喜功,为孤独尊;只不过,想要让大商的版图再扩展下去,成为堪比成汤王的国王;只不过,想要赢得你这么一个女人的心;”
帝辛走到露台边,扶着白玉雕栏,狼烟滚滚,可以清晰看到,朝歌城内已涌入西歧军队的身影;
“大王,妲己会信守誓言,永远陪着您的;”妲己拔出剑,未待帝辛反映过来,往腹中一刺,眼前的瑰丽的景致不住的晃动;
帝辛饮恨的脸,在眼前不断重叠;
“怎么这么傻,你又能好去哪里?你也在背负,一个令孤亡国的妖妇,一个媚笑,就足以让无数忠臣血溅王宫,一名话语,就能让孤为了你,倾其所有;”
“妲己,你不知道,如果可以重一次,孤,一定不会像当年那样;”帝辛抱着妲己的身体,嚎啕大哭;
“如果可以重一次,孤,一定会告诉他们,你有多好;”
公元前1046年,大商为周武王所灭,帝辛自焚于露台;漫天火光里,倾尽大商国力兴建的露台,化为一片废墟。
人生几度秋3
在帝辛的身影化为飞灰之前,西歧的领军,旦,看到一个女子,婉然的身影,身着王后的华服,一同跃入烈火中。
熊熊燃烧的烈火,映出帝辛与那女子恩爱缠绵,他们十指相扣,相依相偎,化为屡屡青烟;
旦,在一瞬间,迷蒙了双眼,是她,是她,得见其人,真是纵使相逢却始终不曾相识;旦立于骏马之上,西歧的号手吹着号角;
他向臣服下的商人宣布道:“今一代暴君及妖妃苏妲己自焚于露台,暴君帝辛一生残暴荒淫,宠爱妖妃,不祀祖先天地神明,不与兄弟友爱,重用奸邪小人,暴虐百姓,导致王国;今我西歧文王、武王有圣贤之德,顺应天命,取商而代之···”
细雨渐歇,商的没落,是西周的崛起。
一辆马车奔驰在城外,旦骑着骏马紧随其后,“驾、驾,”他在马背上一阵焦急,不断的加着鞭子,低唬道:“快一点,再快一点;”
车辘轱的摇晃声,将妲己惊醒,她抬了抬眼皮子,虚弱的望了望四周,香浮满面含泪,坐于一旁,她红肿着双眼,失声泣道:“娘娘,大王、还有王后,都—,”
她悲凄的哭声令妲己肝肠寸断、几近疯狂,她抓着香浮的衣襟道:“我怎么会,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
“我以能为大王所做的,就是守住永不分离的誓言啊!”
剧情的情绪起伏,令她包扎的伤口,不断沁出鲜血,“啊,”口里一阵腥甜,妲己撑不住,喷涌出一口鲜血;
见此情形,香浮连忙擦了擦眼泪,替妲己止血,方道:“请娘娘保重身体,是大王命奴婢送娘娘离开的,是大王为您包扎的伤口;”
“大王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妲己在极度的悲愤里撕开绷带,直捅着自己腹部的伤口;
“您将我留下,将自由还给我,将我送回他的身边;为什么啊!我还有什么脸,再这世间活下去,今生今生,来生来世,我哪什么来偿还亏欠你的;”
“我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个世上···”
情到深处人孤独
这是西歧城外渭水边一座雅静的宅子,推开窗棱,便可以不远处渭水边起伏的芦苇,还有飘荡的芦花,不时随着晨风,涌进窗户;
一年过去了,妲己的身体已渐复元,她在这座宅子中静养了一年,早已没有初来时的伤心欲绝;
香浮“吱呀”一声推开房门,手里捧一篮秋离,浅笑道:“娘娘,”她连忙掩了掩,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