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

厂党委书记孙仲山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翻阅当天的报纸，这是他多年工作中养成的习惯，敏锐的政治嗅觉使他总能从报纸文字的夹缝中，捕捉到当前政治动态中的蛛丝马迹。

石树仁敲门进屋后，坐在孙仲山的对面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红玫瑰”牌香烟，抽出一支叼在嘴上点燃，使劲地吸了一口。直到石树仁的一支烟抽完，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沉默了许久，还是石树仁憋不住了，他瞪着牛犊子般的大眼睛说道：“我说你老兄真能沉的住气，我来你这里你也不问问有啥事没有？”

敢和孙仲山当面称兄道弟的，在全厂一千多名干部职工中，恐怕只有石树仁一个人，其个中原因恐怕也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这可能是大千世界里一个小小永远无法破解的谜。而别人对他们两个人关系的分析，恐怕也仅仅只是猜测而已。

孙仲山继续翻阅着他的报纸，而且连眼皮都没有挑一下。“你来能有什么事啊，肯定又是报忧不报喜。”孙仲山几乎是从鼻子眼里哼出了几句话。

最近一段时期里，只要一想起付天明的问题，孙仲山从心里就特烦感石树仁，要不是石树仁瞎凑材料瞎鼓捣，就凭我孙仲山的智慧怎么也不会把批判付天明的调子定得那样高，以至于现在到了根本无法收场的地步。随着“四人帮”倒台国家换了朝纲，国家过去所有的大事小情都面临着重新评价态势，而一旦付天明闹起来要求平反，弄不好自己的政治生涯会在这小小的河沟里面翻船。

在沉闷的气氛里，不管孙仲山爱听还是不爱听，石树仁滔滔不绝地把与付天明争吵的经过讲述了一遍，在讲到付天明那句“有本事你再找人把我重新看起来！”时，石树仁还特意提高了嗓音和语调。石树仁一边讲述一边用眼角观察孙仲山的面部表情，看到孙仲山的脸部一直没有放轻、心境不佳时，石树仁对事情的经过没敢过多的添枝加叶。

中午在职工食堂吃饭时，厂党委书记孙仲山看到付天明吃饭的饭桌只有付天明一个人，特意来到付天明的饭桌旁坐下，满脸堆笑地向付天明说道，“你的问题如果有想不通的地方，可以直接找厂党委，不要和石树仁吵。再者说，你毕竟还是有错误的吗；譬如说想退出政治舞台的思想就是错误的，你能退到哪里去呢，能退到月球上去吗？”

面对孙仲山说教般的话气，付天明一边往嘴里送饭，一边对孙仲山说道，“孙书记放心，我会在适当的时候找厂党委讨要说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