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色的太阳已经升起,艳丽的阳光配合了这戈壁滩金黄的底色,更显得大漠无边无尽的苍凉。-
以往这个时候,付仑帝国预备军团的军士们都已经蜷缩在戈壁滩中,在自己搭建的石屋中等待着夜幕的到来了。此时,他们却忙碌的穿梭在烈日之下,收拾着自己的行囊。-
每个人脸上都是大汗淋漓,但每个人脸上都写满喜悦。-
与城中的士兵不同,他们是预备兵,是非职业军人,而近一年的持久战中,他们虽然没有被派遣在前线上与敌人厮杀,但既有的工作不允许他们像职业军人这么样,在这里耗上数年,那样的结果可能是你活着回去,发现,物是人非。-
所以,当诺菲将军的撤军的军令颁下时,他们没有理由不喜悦。当然,无家可归的流浪汉除外。-
在预备军军团的总长官安东尼的安排下,二十万的预备军开始有序的撤走,只在戈壁上留下一个个形态各异的小石屋等待着风沙将之慢慢侵袭,腐蚀。-
安东尼今年已经五十九岁,还有一年他就到了退役的年龄。-
作为二十万军团的总长官,按照帝国军衔,他完全可以被称为将军,但他却从来都是以一个老兵的身份自称,甚至不允许部下称呼自己将军。-
安东尼的确是一个老兵,他从十六岁入伍,至今已经在军营中待了四十三年,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能做到今天的位置,已经是上天对自己的最特别眷顾了。作为一个士兵,他并没有什么出众的身体条件,他的身材并不太高大,甚至,他连拉开帝国两匹的标准弓箭都有点困难,但他奇迹般的从一次次的浴血战场中生存了下来,甚至,连“撒哈拉噩梦”都不曾让他死去。-
超乎想象漫长的军旅生涯使得他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而丰富的经验为他赢得了这么一个官职,预备军团总长官。-
作为一个统帅二十万人的总指挥,他虽然才能平庸,他自己也深知这点,但他有一种认真勤恳,兢兢业业的职业态度。-
他会认真的听取士兵们的建议,并努力帮士兵们解决困难。上级颁布下来的命令在他这里也会得到一丝不苟,甚至于偏执的贯彻。所以,他是一个受士兵爱戴的长官,一个受偌非将军喜爱的部下。-
此时,与其它军官不同,他骑着的是一匹并不太高大的老马,事实上,若不是他头盔上红色的绒毛,你绝不会想到一个管理着二十万军队的-长官会骑着这么一匹灰不流秋,又矮又瘦的老马。从这一点看来,安东尼的确有这么些地方值得人尊敬。-
这个世界上,总有这么一种人,这种人越是他自己从来不把自己摆在受人尊敬的地位上,就越有人尊敬他。-
与之对应,有这么一种人总是把自己摆在受人尊敬的位置,努力使别人畏惧他,但他却永远也得不到人们的尊敬。-
安东尼骑着他的那老马“芸丽”,他殷勤的像不住劳作的工蜂一般穿梭在行伍之中,努力处理着各个连队回馈来的信息,谐调着撤军的顺序,速度。-
他的辛勤,使得他那年轻的副官有时都跟不上他的节奏,也使得二十万大军的撤退不见丝毫荒乱之意。-
终于,当炎炎的烈日缓缓驯服在时间之下,还于了大地一个凉风习习的黄昏时,老安东尼跨下的“芸丽”终于停下。-
“芸丽”急剧的喘息着,腹中象装了一个风箱一般,呼呼作响。-这么一匹已经不能再在战场上冲杀的马屁一般都已经被宰掉,给战士们当了伙食。是老安东尼留下了他。
老安东尼跳下马,轻轻的抚摸着“芸丽”的脸暇。脸上带着慈祥的笑,道:“芸丽,咱们可以回家喽!”-
“芸丽”似乎是听懂了老安东尼的话语,打了一个响鼻后,便拿脸暇蹭老安东尼的手,一幅享受的样子。
老安东尼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揉捏着“芸丽”脸上已经松软的皮肉,似乎是陷入回忆喃喃道:“你还不知道吧,咱们的家乡可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那里盛开着美丽的“涂罗氏”,哈,你一定是馋了,等回到家,我还要请你喝咱们自己酿造的百花酒,小克雷文才六岁的时候就知道偷喝了...”到这里,他神色一黯,抓住“芸丽”的手用的力也到了些许,芸丽仰起头,轻嘶一声以示抗议。
克雷文是老安东尼的大儿子,已经战死沙场许多年了。
看见甩头试图挣脱他手的芸丽,老安东尼脸上立即有现出安然的笑来,他拉住缰绳,动作仍然轻巧的翻身上马,轻喝道:“走,看那里有人找咱呢。”
黄昏的阳光照着来人闪耀的鲜亮的铠甲,老安东尼迎了上去,虽然老安东尼连人带马比这人都矮上许多,但那人靠近后立即翻身下马,行了一个军礼,神情尊重道:“安东尼将军!”
安东尼勒马,笑着道:“希斯队长,你找我有什么事么?”希斯曾经是老安东尼的部下,现在已经是帝国精锐,第二骑兵团十个大队长之一。
希斯喝住要向芸丽发难的马匹,神色黯然道:“我是和您道别的。我听说,今天您就要赶去凯斯特行省了。”
老安东尼也跳下马来,看着比自己高了近半头的希斯,欣慰笑道:“是该走了,帝国的明天终要靠你们年轻人扛起来的,我已经老了。”
希斯瞧着这个慈父般的前上司,鼻尖一热,眼中就要有泪水流出。老安东尼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希斯,你看看你,都已经是帝国的第三骑兵团的队长了,让你的部下看到在掉眼泪,该笑话你了。”
希斯眼角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了的滴下,擦了擦眼角的泪再次行了一个军礼,道:“队长,您就要走了,您还有没有什么事情要我替您做的?”
老安东尼低下头,瞧着粗糙的黄沙,沉思着,喃喃着“我还有什么事情要做?...”,半响,他抬起头,瞧着落日下的坦丁格勒堡,又是许久才道:“我这一生可以说是庸庸碌碌,坐到今天的位置上全是上天对我的眷顾..”
“不!队长,您是最好的长官!”
老安东尼笑了笑,道:“希斯,你不用为我贴金,我这人唯一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拍了拍希斯的肩膀,他接着道:“我知道许多人认为我太过和善,太过保守,没有军人的热血反而像一个教父,太过谨慎的活着,没有什么追求。”
说到这,他示意想要开口的希斯不要说话,接着道:“他们说的是真的,这些年来,我的确坚持安守己份,从不肯逾越规矩一分,并且始终认为我自己是正确的。”
“一直以来,我认为我自己从来没有留下什么遗憾,可是今天我才发现,我错了。”
“希斯,你看,我曾经来过这里两次,但每次没有跨越这里,以前我从来不认为这是我的遗憾,认为这只是帝国的事情。”
“直到要离开了,我才知道,没有错误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一骑驰来,打断了老安东尼的话语,那是老安东尼的副官。
“将军,该走了。”副官翻身下马,行军礼道。
最后一拨连队已经撤走,老安东尼也跳上马匹,追在队列后面,最后,终于慢慢消失在茫茫苍苍中,只留下希斯一人一骑立于黄昏之中回味着老安东尼临行前的话语:"希斯,冲锋吧,让弯月人的土地在帝国第三骑兵的铁蹄下呻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