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的手轻轻地一抬,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他要看看她到底可以为陆矇泓做到什么程度?
有时候人总是太过骄傲,太骄傲地掩饰着自己的在乎,顾凌城看着苏暖轻轻地走下沙发,赤脚爬上窗台时,她回头看了看自己那双暗红的高跟鞋,眼神清淡。
顾凌城全身的肌肉都纠结在一起,虽然他的姿势没有丝毫的改变,因为他自始至终都不相信苏暖会真的跳下去,然而他忘记了一句话:爱是盲目的,震撼的。
结果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怪异的吼叫,崩落了一滴眼泪,然后迅速地往楼下冲去,他低估了苏暖的决心,虽然从她站在铁门外起他就发现了她的绝望和无助。
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心被另一个男人吞噬,做不到,也不想去做。
从两层的高度跳下,落地速度非常快,似乎瞬间就完成,来不及看什么,虽然她一直睁着眼睛。
跌落在草坪上,压碎了一枝桠的凤凰花,她闻到新鲜而略带刺激的汁液味道。后背失去感觉,苍凉得发麻,空中飘落的雨丝,似万箭凋零,浩渺而来,落进她空洞的眼里,惚着顺着眼线往下流。如果她救不了陆暻泓,那么就陪着他一起痛……她咧开嘴角笑了笑,苏暖,你果然有种,一串眼泪滚出来,然后一张焦虑,愤怒,鄙夷,痛苦的脸出现在她的视野之内。
他轻轻地俯下身,声音仿佛从天国传来:“陆暻泓值得你这么做吗?”她张嘴,咬住他的手指,近乎暴力地咬下去,满嘴的鲜血,混着雨水往唇角流,顾凌城皱着眉头看着她,他没有抽回自己的手。
顾凌城极少有机会品尝到这种心脏失重的感觉。
当一个女人在你的面前跳下去,她似乎在威胁你,却又带着不经意的玩芜他看不清那一瞬间她脸上的表情,当她回头,他以为她在犹豫,现在想起来,那似乎是一种道别。
虽然只是二楼,然而并非每一个人都拥有这种冷艳的勇气,直到医生说,她以正确的姿势落地,只是擦伤和轻徵的脑震荡。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打着点滴的女人,如果从凹楼跳下,是否还能保持这样正确的落地姿势。
苏暖的眼睛紧闭,狭长的眼线,像一道明晰的忧伤。
他伸出手,轻轻地触碰那妖娆似带着张力的弧度,指尖沾到一滴凉凉的泪,落在他包着纱布的手指上,瞬间被吸收,他忽然笑了笑。
抬手捂住自己的双眼,仰靠在椅背上,似一种无力地颓废。她怎么敢以为,这样就可以威胁得到他?
回想起她咬住他手指的样子,唇角的血冷艳带着凄美,双眼以外,纯洁素雅的脸,带着懵懂和毫无眷恋,杀气腾腾地落进他的视线,在苍茫的雨里撞击着他的神经。
他曾把过多的视线放置于她的双眼,直到个天才看清她那张无辜的脸,清清淡淡,没有生机的苍白。
而造成她这般结局的人,此刻就坐在她的身边,离不开,所以只能这样守着她,在她还没有恢复意识前,一个人独自霸占着她安详的睡颜……苏暖在凌晨醒过来。她下床起身,套上自己的高跟鞋,走出卧室,即便不开灯也能抹黑下楼,穿过客厅,然后不小心撞上沙发,在她跌倒前,先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叫。
“有没有撞疼哪里?”
声音来自头顶,她在他怀抱里找不到贴合的姿势:“我要回去,告辞。”她挣扎开他的双臂,朝着门口走去。
“你难道不想再说服我把资料交出来吗?”
“那我说服你,你就会给吗?是我低估了你顾凌城,才会白痴一样地送上门,我怎么就忘记了,你不会为了任何人改变自己的决定。”
苏暖的反驳过后客厅瞬间沉静了,沉静得就像是黎明前的寂寞。
“如果我说,只要你住在这里,我就可以不告发陆暻泓呢?”
他淡淡的声音,并且盯着她的眼睛,苏暖在这种注视下也毫不回避,良久,她回答:“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打开别墅的门,她的眼前出现一片茫茫然的白雾,令她觉得四肢无力,嘴巴里一片苦,她将一只高跟鞋踩了出去,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如果你今天离开,我不会再给你机会!”
“那就别再给我任何机会了。”
苏暖喃喃,嘴角的苦笑蔓延至眼底,她甩上门的那一刻,顾凌城的警告却在耳边响起:“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如果不想陆暻泓名誉扫地,性命堪忧,三天后回到家,我要看到你的人。”
他是在威胁她,她没听错,拿陆暻泓威胁她,可是面对这样赤裸裸的威胁,她变得无能为力,她静静地站在跑车边,看到玻璃窗上自己清亮的面庞一一一一《新欢外交官》一一一一一个星期过去,陆暻泓依旧没有回来,相反的,时而有国安部的工作人员到家里来取证,苏暖心中的焦虑也越发地明显,她收到了一个快递,打开后是一串钥匙,署名是顾凌城。
苏暖忽然觉得好累,她扔掉了钥匙,远远地扔掉,转身走进盥洗室里,澄亮的镜子里映着她苍白的脸,她对自己笑了笑,是不是真的只有她才能扭转乾坤?
她知道陆家人绝不会告诉她事情发展的实际情况,唯有打电话去询问瞿弈铭,翟弈铭片刻的沉默让她知道事情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结束。
苏暖盯着镜子里的那双眼睛,现在用你的脑袋好好想想吧,苏暖,为了陆暻泓,你究竟有什么是可以付出的呢?
陆暻泓是你在世间唯一最后的感情,他是最后的,除了父亲之外你拥有的最后的那份爱,他把他自己都交给了你,你要辜负他的这份感情吗?
苏暖望着镜中的自己,淡淡地笑起来,咧开唇,露出莹白的牙齿,无论脸色多么地苍白,那双唇始终红艳着,像那片凤凰花。
她对自己说:你可以的,这一次也可以,事情都会过去的,因为过去所有的事,全部会成为过去,这次也不会例外,只要她去了,顾凌城就会罢手当泰伦斯打开别墅的门,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找过去,最终在浴室里找到了熟悉的纤影,一个悬挂的心也逐渐地落地,却在看到她的情形时不由地揪起心来。
苏暖抱住蜷缩的双腿,倚墙而坐,双眼紧闭,花洒喷雾一般的水珠不断地浇注到她全身,她在发抖,然而双眼紧闭,那是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