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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魁的副手姓贾,和魁哥颇有渊源,那是管教所里结下的交情。他知道自己没有独挡一面的能力,这些年心甘情愿由魁哥遥控着替他处理国内的各种事务。魁哥就是他偶像,魁哥抽烟斗他也抽,魁哥打高尔夫他也学,魁哥喜欢泡小酒馆,他先把自己喝得脸红脖子粗。当然他也不能老跟着,前一阵魁哥和方总来往颇密,他在一旁暗自着急,觉得这方总老不老嫩不嫩的,实在埋汰了魁哥。他是存着份儿私心,他妹今年二十七了,虽无过人之处,也具中人之姿,一身名牌提提气,带出去并不丢人,要是能跟了魁哥,当哥的自此就踏实了。可他苦于找不到合适时机隆重推出妹妹,怎么着也得让魁哥眼前一亮啊,就只能先替妹妹清君侧,提防着魁哥真找着合适的。
幸好魁哥没什么长性,最近不找老方了,老方电话追来,魁哥也总让贾总佯说不在。贾总旁敲侧击也问不出什么,明白这是魁哥会做人,君子绝交不出恶言,尤其是对女的,更不要说人家半个“不”字——又没娶人家,人家以后还得混呢。贾总认为这又是一种应该学习的美德,恨不得拿小本本记下来,下次别再对小姐粗声恶气。
魁哥喝酒喜欢在有live的地方,微醺后更是不爱说话,只静听,若有所失,哀而不伤
的样子。有次突然没头没脑地说:“我在日本也没养成别的爱好,就是贪杯。日本人平时多压抑呀,只有下班以后喝了酒,才敢踹踹垃圾筒什么的。”
贾总表示同意:“嗯,我觉得你在日本这些年,性格磨练得真是和以前不一样了。很克制。”要搁以前,像那卖马桶的小子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来烦他,他早骂街了。但现在他忍着——你来?来就来,当没看见。看咱俩谁最后让谁耗死。
贾总知道这是说那个叫姚翔的上海人。这时候不替魁哥分忧还待何时?魁哥却拦着说:“我以前有个合同本来要和他签的,后来签给他们老方了,一直想还上这个人情,所以不好意思轰他。”
魁哥真是让人打心眼里服气,对这么个随处可见的小sales都客客气气,客气得过来吗?不过一提到方总,魁哥终于叹了气:“这一个公司出来的人,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锲而不舍,屡败屡战,我拒绝她的次数之多,连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她还每天一电话。”
贾总以前对老方也动过心,忍不住替她说了句好话:“方总其实还是很有半老徐娘的风韵的。一个女的,说服非洲兄弟,当了他们的总代理,不容易。刚创业的时候,那真是带着人一个一个马桶卖出去的。”
没想到魁哥对这个行业还真是有鄙视,他实在想不通一个女的大大咧咧卖马桶怎么好意思。贾总告诉他,这女的要是豁出去了,世界上就真没什么她办不成的事了。
“那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呢魁哥?”
魁哥半真半假地指着台上的乐手说:“我就喜欢拉大提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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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姚翔领着真美又来了,坐在门口接待处的沙发上,面前摊着电脑,一付勤于办公的样子。真美熟门熟路地端了两杯茶,一杯放姚翔面前,另一杯自己吹着茶叶沫子。
“师傅,喝茶。”
“谢谢。”
“别客气。”
水挺烫,两人嘴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姚翔问一直翻白眼的前台:“张总是不是生病了?怎么这会儿还不来?”
张总不来,贾总来了,前台马上站起来问候,贾总看见旁边一大早两位喝茶的,停下了脚步:“你就是姚翔吧?”
姚翔连忙站起来:“是我,您是?”
贾总想起以前似乎见过方总带着这个人,光头,样貌还不错,目光炯炯,很干练——不像有病啊。“听说你急于拉个单子?”不待姚翔回答,他直截了当地说:“我手里有,不过”,他看看表,“我正好有时间谈,你和我来吧。”
姚翔很意外,回头不忘嘱咐真美:“你好好等张总。”贾总看了真美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了。
贾总直接把姚翔拉到高尔夫球场,也没二话,闷头就打,姚翔并不会,也只能在旁边
陪着。天冷,场子里没别人,旷野里吹一会儿,姚翔的鼻子就红了,他有点后悔没戴个帽子。
贾总倒像非常愉快。他告诉姚翔明年春天他要参加比赛,得趁现在没事的时候抓紧练。“没问题,我也没事,我陪着您。”姚翔说。
贾总看他哆哆嗦嗦的样子,故意问:“你冷么?”
姚翔马上站得很直:“我不冷。”
“是啊,我也觉得不冷。”贾总挥出一杆后说:“你陪我打一个月高尔夫,我给你一个
大单,你看如何?”
这么多年职场生涯,对于这套问话,姚翔已经能像自动答录机一样迅速回答:“要是所有的客户都像您,我就太幸运了。”
他真的很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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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翔在此高尔夫球场当球童的同时,金娜正陪思蔓逛另一个高尔夫球场。思蔓想趁天
儿大冷之前举行户外草坪婚礼,环保健康,简单好看。可惜场租太贵,思蔓的预算表里,场地费不能超一万。
西式不成,中式总能便宜点吧?两人又转战几个王爷府,对郡王府满意得不得了,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应俱全。地方是好地方,可惜不是她来得起的,这儿的场租比高尔夫球场还贵出一倍。逛了也几天了,金娜有点后悔当初放话随叫随到了。为了少跑点路,她劝思蔓说地方可心最重要,钱可以放其次。思蔓说这怎么可能,这当儿口还有比钱更重要的么?金娜说,可以借啊。
思蔓也不知道真傻还是假傻,竟听不出她的所指,摇头说自己没大款朋友。金娜觉得她八成是装的,索性直说:“我觉得其实你可以找魁哥想想办法。”
思蔓倒乐了:“找他?用老情儿的钱和现在的情儿结婚,稍显荒诞吧?”
“他要是乐意,你有什么不乐意的啊。”
“我没不乐意啊,”思蔓一派胸无城府,“可姚翔要知道了能乐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