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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人在背后对乐明的评价也不高。倒也不是谁有什么不好，就是因为彼此都太具有当地人的典型性。乐明是想给姚翔挣点面子，所以作派上特意比平时夸张了几分，想突显出高贵的特质，让陆家人产生重视。红书倒是重视了，觉得这就是拿捏，做作，小地方气，将来要有了孩子，可不能让姚翔他妈来带。思萁别的没听见，就听见“高级会所”了，实在忍不住要挑拨离间——这么一高级会所，会费怎么也得十好几万吧，怪不得姚翔天天叫穷，钱都给他妈了。这话让志刚和红书陡生忧虑。

面儿上的礼数还是有的，不能让上海人觉得咱们不懂事。陆家人早到，并没进去，在

门口迎乐明。看见车停，乐明并不动，要等姚翔跑下去为她开了门，才款款而下。陆家人互相递着眼色，不屑之情与和善的微笑很是不搭。

下了车，乐明拿脖子上的丝巾捂鼻子：“北京好大的尘土，我有过敏性鼻炎的，土太

大的地方待不了。”

红书一脸担忧：“噢是吗？那你要有这病就没法在北京生活了。”

志刚打发思蔓赶紧去给乐明买治鼻炎的药，被乐明拦下了，笑吟吟地说早就料到会这

样，所以药在行李里放着呢。红书冷眼看着思蔓在乐明面前的慌张，担心将来过了门儿会拿不住这个婆婆，得帮闺女好好想几招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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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烤鸭店吃饭，点鸭子难道不是应该的么？可乐明不高兴了。听说婚宴要整百鸭宴，

难道儿子不记得自己现在已经吃素了吗？

姚翔也是才想起来，乐明为了养生，已经吃了三年素，可因为这三年他一直没在她身边，竟然没了这根弦。思蔓想讨好未来婆婆，好心说：“阿姨，只吃素，营养会不会不均衡啊？”

乐明认为如果想显得年轻，必要因素就是瘦。不但如此，她还力劝不要在这家订婚宴，实在太单调了。

一口没吃就说这么多，让本来对这儿也不算满意的红书起了逆反心理，好象陆家招待她的地方不好，给她挑了理似的，太不随和了。再说了，装什么年轻啊，年轻是装得来的么？装年轻给谁看啊？什么目的啊？找老伴么？

知妻莫如夫，志刚瞥见红书脸色难看，知道她心里不痛快，赶紧向乐明请教上海结婚的风俗，把话茬开。乐明很以身为上海人而自豪，也很愿意充当京沪两地文化交流大使，细细把上海人结婚的流程说了一遍。当然，也知道适当向北京人服软，客气地说北京的规矩一定更多些。

然后就聊到要不要请外地的亲戚来？如果要，谁出路费？乐明直率地表示她家里是有些亲戚，但如果让他们自己掏路费，肯定是不会来的，而且她也不会掏：“你们也不会掏的吧？”见红书和志刚面面相觑，姚翔连忙说：“哎呀不要他们来了，他们和咱们也很久不来往了呀。”

饭菜陆续上桌，志刚率先举杯，号召大家敬远方来的客人一杯，众人也都干了，看着还算过得去。乐明适时地批评儿子几句，说他粗心，不会做事。伸手不打笑脸人，红书赶紧也说了几句思蔓的不是，担心以后当不了家。姚翔看着思蔓，想到日后就是大人了，要和思蔓一块儿学着长辈的样子过日子，心里又喜又酸，不知道思蔓会不会像自己想得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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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帐时不能免俗地上演了一番“我来我来、小姐别收他的、收我的”的戏码，服务员

也非常配合地演出无所适从的表情。乐明左手拦着红书，右手迅速掏出手机用上面的计算器对帐。姚翔本来有点担心管不住自己嘴的陆家人会对这种行为甩出风凉话，没想到他们看上去都很平静，转念明白肯定在他们心里，上海人就这样子，要是不掏出计算器来倒会纳闷了。这么一来，他抢着付帐的手慢了下来。

乐明确认帐目清楚，晃出一张金卡塞到服务员手里，这顿饭就当是提亲饭，她来。可小店新开，尚不能刷卡，服务员真为了难。乐明一皱眉头：这不正证明了这家店档次不高么？陆家嫁女儿怎么能这样寒酸的呀。

皱眉头并不是小动作，况且金卡如此乍眼，红书的仇富心理窜了上来，直捅捅地问：“这个改口费，上海是要付多少啊？”

乐明假装才想起来还有这回事，“哎呀”连声，装老糊涂了。志刚觉得媳妇太直接，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连忙说：“都是按家庭条件给，条件好就给多点，条件一般的话，差不多就得了。”

这算怎么说话呢？请客来这种刷不了卡的小饭馆，还嫌别人家庭条件一般？乐明马上干脆地说：“我家姚翔这样成功，你们要多少，我都可以给。”

她真是低估了陆家人的直率，而低估对手是要付出代价的。思萁马上对成功人士的母亲提出，现在改口费有个说法，叫‘万里挑一’，取个吉利，就一万得了。

乐明还没来得及恨自己，姚翔的话也放出来了——不就是不得体么？谁不会啊？

“那我还是叫叔叔阿姨吧哈哈哈。”

这回不但红书志刚不爱听，连乐明都觉得过分了：“阿翔你又开玩笑，在北京待得越来越没正经话。”这话不但没有正面的效果，好象还起到了越描越黑的作用。她只得硬着头皮接受条件：“一万好啊，没有问题。那接下来还有什么？服务员你们快一点收拾好伐？”

无端替人败火的服务员加快了动作，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思蔓赶紧说今天就把每桌坐的宾客类别划分一下，红书志刚马上就到底多亲的亲戚应该坐主桌唇枪舌剑起来，都要借机把自己不待见的人放在边边角角狠狠羞辱。姚翔说主桌是亲戚，女方代表金娜就不要坐自己眼皮底下了。红书问：“证婚人是不是应该找个德高望重的？姚翔你们公司老板怎么样？听说四十多岁，是个女的？

姚翔支吾道：“她就算了，还要请她吗？”

乐明瞪目：儿子真是白混了！退化了！单位的领导怎么可以不请？人家来不来另说，但请是一定要请的啊。而且如果人家不来，就说明出了问题的呀，拖也要把她拖来的呀。

最后思蔓问：“魁哥放哪桌啊？”

放哪桌啊？姚翔想：放主席台上和你站一块儿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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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番笑里藏刀明枪暗剑的争论，两家人总算把宾客名单初定下来。志刚嘱咐思萁，

寄请柬和电话确认出席的工作由他负责，不得马虎，并且一定要重申：不能迟到！十二点准时开始。

乐明问，难道婚礼不是吃晚宴么？

“当然不是”，思萁解释说只有“二婚”才晚上办呢。

乐明心里有想法，不敢大声说，小声嘀咕：“我们南方都是在晚上办的。”

红书呵呵一笑：“你们南方真开放，那么多‘二婚’的。”

母子同心，姚翔哪能让妈挨这噎，他说：“我们二不二婚，都是晚上办的。”

红书可不管这套，她们家思蔓又不是“二婚”，凭什么晚上办啊？看来提前沟通是必要的，如果临时抱佛脚，到时候听谁的不听谁的？干什么事都是丑话说前头比较好，先小人后君子，甭来那套假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