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蔓义不容辞陪乐明住旅馆,趁她去洗手间的当儿,乐明说要和儿子单独谈谈。因此结果就是,姚翔离开的时候,思蔓和乐明同时依依不舍地往外送,彼此都觉出来好象对方有话要和姚翔讲,可谁也不想退。姚翔连忙说:“别送了。”
“送送吧。”俩人异口同声,跟着姚翔走到门口,互相笑望着,终于还是思蔓选择了放
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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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发泄对北京亲家的不满了。乐明觉得晚饭的油腻在胃里渐渐冷却下来凝固成一大团,硬硬地顶着小腹。上次吃到这种水准的菜,还是粉碎“四人帮”之前的事吧?乐明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状况,二十多来一直培养姚翔的举止做派品位,来北京不过十年为什么变成一个不修边幅能将就且将就的人?
姚翔干笑着说这话夸张了,别人眼里自己很正常。乐明有点伤心,觉得儿子对自己避重就轻,是生分了。到底是要成家的人,成家是什么意思?就是和别人组成一个家,离开和自己原有的家,从此世上他最亲的人不是妈,而是媳妇。要是这个媳妇可以驾驭倒也还好,可看思蔓倒过得去,她家里人实在无法弄。姚翔以前那个女朋友还是不错的,同是上海人,嘴巴甜,家里背景又好,就算和姚翔分了手,对自己的亲热一点没减,还介绍自己免费加入那个会费很高的高级会所,这些年来有事没事就找自己喝茶吃饭,教养很好的。再看思蔓那个家里,一股子可怕的文工团气味,说洋不洋说土不土上不来下不去不要太尴尬啊。乐明担心姚翔受气,儿子家教好,处处忍让,可耐不住北京人对上海人有天然歧视。哪有登记不在男方家登记的?以为谁都想上他们北京户口么?明明是看上海这些年进步飞快,表面上不放在眼里,心里暗暗忌妒。
姚翔听得啼笑皆非。作为一个留京多年好歹也算半个北京人的上海人,他真的没太想过京沪两地相互忌妒的可能。为什么要忌妒啊?
乐明说:“世博会都在上海开啦,磁悬浮也是全国第一啦……”
“姆妈你还存着这种心哪?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看新房。”姚翔温柔地拍拍母亲的肩膀,乐明这才依依不舍地往回走,拉着儿子的手叮嘱说:“你还有我,所以有事一定不要瞒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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魁哥断然不能相信贾妹妹是她哥说的那种个性内向不爱出来混只喜欢在家听古典音乐
最近还开始学习大提琴的主儿。他客气地敬她一杯酒,自己干了,并不多话。贾妹受到哥哥目光的鼓励,搭讪道:“你们整天在这儿玩,不闷啊?”
魁哥问她想去哪儿玩。贾妹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哥,说:“那咱去‘钱柜’吧。”
魁哥并没拒绝,只不过在钱柜里一歌未唱。出门后与贾妹握了握手,说:“幸会,下次再来。”
魁哥一走,贾总数落妹妹真是上不了台面儿——高雅点会死么?她这样儿谁能信是喜
欢大提琴的啊?
贾妹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人都说下次再来了,你怎么那么多话啊?装什么啊装?我就喜欢去‘钱柜’,我就喜欢蹦迪,干吗要我装淑女啊?他要喜欢拉大提琴的,他不会直接找陆思蔓啊?尽脱了裤子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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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蔓醒来的时候,旁边的床已经收拾干净。她赶紧给姚翔打电话,姚翔让她到楼下咖
啡厅去看看。思蔓赶紧简单洗漱一下冲下楼,果然,乐明怡然自得地在吃美式早餐。思蔓连声道歉:“阿姨不好意思,我起来晚了。”
“没关系,我看你还睡,就下楼来转转。”乐明笑咪咪地问:“什么时候我能去你演奏
的酒店欣赏一下你的演出啊?”
思蔓很不愿意提自己专业上的事情,只随便敷衍几句了事。为了不让场面过冷,乐明主动说起姚翔小时候的事情,说他做事聪明用心,把自己照顾他的方式悄悄记着原封不动地抄来做,如同乌鸦反哺羔羊跪乳。“他还会织毛衣你知道吗?”
思蔓吃了一惊:“啊?”
“可能是怕你觉得他婆妈吧,他以前追女孩子,都是织双手套送给对方啊……”乐明
自觉失言,嘻笑着扯开:“他真的很孝顺,前年又买了一所大房子给我,超大啊,130多平米啊。”
在听到织手套时思蔓的脸色没有变,但听到130平超大房子的时候,她的脸色变了。前年?前年已经和姚翔在一起了,为什么他一句也没提过?原来钱都花到这儿了。
转念一想,思蔓又安慰自己。那是他的钱,他愿意怎么花就怎么花。可一句不和自己提,嘴也太严了,太把自己当外人了吧?
其实这件事姚翔有自己的想法:毕竟那时还没和思蔓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所以不必说这些有的没的。当然真实想法不能告诉思蔓,否则她会质疑难道一开始交往不是以结婚为前提么?然后等待他的将是无穷无尽悔恨的泪水和漫长的铁窗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