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我自个儿会照料自己的。”风乔反脚踢关门板。
说真的,风清舞实在是多虑了,她风乔哪时要人照料了?
“老赵。”风乔走到要收租的房舍,迳自推开院前及腰的栏杆,朗声高喊。
“你是……”她抬头瞅见一个陌生的男子。
男子身形颀长,上身赤裸,伟岸的胸前,像是让刀削砍过,没有一丝赘肉,却非纠结得让人反感,几近完美的体格,在那一瞬,吸引住风乔本能的目光。
“请问姑娘是……”男子教她看得有些赧然。
“喔。”风乔目光上移。“我是风乔,来收租的。”
接触到男子眼眸时,风乔那对飞扬的凤眼,霎时让他勾摄住。
俊容上两泓深潭,干净舒服地让人一眼便生了好感;瞳眸清亮,跳脱出一抹稚子般的纯净,可深邃处却蕴藉年岁的智慧。
风乔一时失魂,不信五浊恶世里,还有这样冽清却暖人的两潭深池。
只一望,风乔的呼吸,便不自觉地混乱。
“你几岁了?”她忍不住脱口,因度量不出那双眼眸该有的年纪。
“三十二了。”男子开口,噪音醇厚,似和煦冬阳。温笑中略带腼腆,可不减光芒。
“二小姐您来了?”一声健朗的呼唤,喊回风乔出游的神思。
“喔。”风乔回神,扯了个笑容,方才的失态已不复见。“老赵,你回来了。我来收租的。”
“我知道。”老赵堆着满脸的笑。“先进来喝口茶吧。”推开屋里的门,迎她入内。
风乔双腿一跨,就要进入,却听老赵唤男子,“大个头的,进来一起喝口茶吧,柴甭劈了。”
风乔柳眉微蹙,偷觑了男子一眼。
男子背过她,放下手头的斧头。风乔暗惊,刚刚她真的没发现男子手上有柄斧头。还好这人不存歹意,否则她刚才怎么教人劈死的都不知道。
一思及此,她脊柱冒凉。进了屋她倒了杯温茶,灌上一口。“老赵,现在好过了,还请人来帮你砍柴的。”
老赵是她奶娘的丈夫,她打小常来这里,直到前几年奶娘去世,才疏远了些。不过,她对这儿还是顶熟的,顺手给老赵添了杯茶。
“谢谢二小姐。”老赵接过茶。“我哪有这福分请人,大个头是我前几天在路上捡的。”
风乔嗤笑,剥开桌上的花生。“只听过捡猫捡狗的,还没听过捡人的。”花生弹到嘴巴嚼着。
“是真的。”男子进了屋,俊容隐红。“我是饿昏在路上,蒙赵老搭救的。”
“不会吧?!”风乔差点噎到。“咳!咳!”她喝了口茶,拍拍胸口。“这年岁有这么不好吗?今年歉收是吗?”
“歉收是没歉收啦!不过年岁真的不好。”老赵望着风乔,不好意思地笑笑。“二小姐,这趟怕是又要教您白跑了。”
“赵老头。”柳眉斜飞,风乔佯掐着老赵的脖子。“我这一趟来回,也要个把个时辰,你以为我是来散步强身,还是来喝茶叙旧?!”
老赵一指指地拨开风乔,挤出笑容。“二小姐,年岁真的不好啦!”
风乔松手,两手插腰。“你哪一年年岁好了?”凤眼狠瞪。“欠了几年租了你?你别想说我顾念奶娘的情分,就不会把这块地卖了;哪天山穷水尽,我就把这块地卖给‘无奸不’他们家,你就惨了。”
所谓“无奸不成商”,这“无奸不”指得就是商家。平常风乔不好明骂他们,所以便这么称他们。在她身旁的人,才知道她这说法。
老赵装副害怕的样子。“二小姐,我没几年好活了,您可别吓我。”
别人不晓得风乔,他可是清楚得很。风乔只是嘴上耍狠,心肠极软,由着她耍过就没事了。
风乔没好气地瞅他。“吓得了你吗?”
“嘿!嘿!”老赵扯动嘴角,为风乔满上茶。“说真的。二小姐‘无奸不’他们家,可真是天杀的,欺着老爷良善,明里暗里,不知吞了你们多少哪;最可恶的是,他们要钱要人,现在还想把大小姐娶进门。”
“他们想得美。”风乔喝口茶,不满地噘嘴。“这都怪爹啦。俗话说:‘宁可不识字,不可不识人。’偏他识字不识人,竟然将姐姐许给他们,反正我打死都不会让他们家称心的。想想,他们姓商,我们姓风,这两家联姻,帖上写了‘商’(伤)‘风’两个字,不嫌难听嘛!”
男子原是丈二金刚,这才听懂风乔刚刚的话,忍不住让她的话逗惹出笑意。
风乔也不收敛。“大个头,我跟你说,‘无奸不’他们家,两个男的。老的奸,小的笨,看了都招人厌。那个小的,肥头呆脑就算了,我也想不嫌他了。可他眯起眼,那色馋的样子,我看了就反胃、上火、烦心。”她扳着指头数落他的不是。“看久了,还怕伤身、短命、折寿呢。你想,我能把姐姐嫁给他吗?我姐姐可是一朵鲜花,他们家的则是一坨……嗯……”她吐舌,拧皱柳眉,眼睛白翻,做了个恶心的动作。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处心积虑要阻挡两人婚事的原因了。
她爹后来虽也曾忧虑过风清舞的婚事,可一来,他素重信义,不愿毁婚弃约;二来风家这几年,势单力孤,不少家产落在商家手中,纵想反悔,也是难事了。风乔才会半哄半骗,让他爹写下那纸“遗书”。
否则依风清舞的性子,只能等着被人撕吞,到时候,人家吐不吐出骨头渣子,她都管不上了。所以,她拿自己半生的幸福下去赌,赌商家一时片刻是不敢娶她们两人。
为了这事,她最近是憋了一肚子恶气。这趟来,其实是有几分散心的意思。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在个陌生人面前,会倾吐这么多。
“不说了。”她仰首,饮尽杯里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