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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大的灾难,也击不倒双脚站立的人;再大的阻碍,也阻不了爱的表达。
――题记。
楔子
华蓥山慵懒地躺下,横亘成一抹静悄悄的青黛。傍山而卧的县城、村庄,也都抖落白日的喧嚣,沉入迷梦的故乡。
清溪偷偷地溜出山来,像一个俏皮的小女孩,趁着月色,穿过小镇鼾声织就的门帘,绕开村庄宁静编成的篱笆,到阒无人声的田野捕捉流萤,去悄无声息的树林寻找虫鸣。她的步履是那么轻快,就像跳跃的音符,带起一阵微微的风,风里蕴涵一些湿润、一些芳香。突然,一个不小心,她脚下一滑,竟然从村东头的观音崖上跌了下来,弄出轰然声响,惊起了水沫,溅起了迷雾,湿润了夜色,吓得她自己花容失色,忙胆怯地藏到悬崖下面的深潭里去了。
轰然的声响让沉睡在半崖上的观音庙禁不住吃了一惊,睁开它那惺忪的睡眼,发出昏聩老迈的烛光,好像要探询点什么,却又受不了桥梁工地上那盏千瓦大灯刺眼的光芒,忙躲向暗处去了。
清溪也本分了点,悄悄向前走了一段,鬼头鬼脑地打量着身边这个临河村庄,见一马平川上静谧安详地躺着几十户人家,正要舒一口气,不料渠江一个小小的浪花涌来,一下子就吞没了她,她只得顺江而下,尚未来得及在浅滩流连游戏,桥梁工地雪亮的照明灯下轰响的机车,繁忙的加班人群,立即破坏了她的兴致。她一生气,一个猛子扎进江里,埋头便随渠江东去了。
桥梁工地喧腾热闹,却打不破清溪村的阒寂宁静。清溪村就像一个龙钟老太,躺下后连身都懒得翻一个;又像一个静静的处子,一沾床便发出了甜柔的微鼾。工地上雪亮的灯光,比月光更明亮,但它照不到远处的人家,更跑不到远在村东头老江家小小的院落里。
月光却能。清冷的月光越过竹篱笆,抚摩一下院子里的瓜菜,再打量一下那棵老桃树下的鸡鸭棚子,便悄然叩开了江家的窗扉,透过白色的麻纱蚊帐,去轻抚一张梦幻般的女人的脸庞,无声无息,暧昧温馨。
女人的脸庞被月光抚摩成一种诗意的朦胧,月光似乎惊诧于这梦幻般虚无又梦幻般美丽的充满生命活力的脸,生怕打扰了她的清梦,没敢发出任何声响就退了出去,在桃树梢上迟疑着,既不离开,也不进来,害得院子里看家的狗呜呜着,既不像和同伴打招呼,也不像朝路人狂吠。
那狗呜呜了一阵,终于长长地叫出了声,声音里先是警觉、疑惑,接着是惊讶和喜悦,它迎了出去,摇着尾巴,像迎接主人。
一个黑色的影子推开了篱笆门,像月光进入院子一样,打量瓜菜、棚圈,抚摩狗的脑袋,来到大门前。虚掩着的大门被“吱嘎”一声推开了,接着听一个女人朦胧然而喜悦的声音响起:“波子哥,是你吗?”
“恩,是我。又吵醒你了吗?”黑影进了屋,忙乱了好一阵,上了床。
他一上床,女人便藤蔓般缠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他,并给他一个缠绵而悠长的热吻,然后说:“没,我还没睡着呢,你不在,我睡不着!”
女人依偎着他,把他抱得紧紧的,似乎要让他明白,没有他在身边,她害怕也根本不能入睡。
男人给了女人一个深长的回吻,并且轻轻地拍着她瘦削的肩背,疲惫地说:“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你也不要太累着,别累坏了肚子里的宝宝。”
男人说着,似乎已经累到极点,转眼间便发出了粗重的鼾声。女人心疼地看着酣睡的男人,把嘴凑近他的脸,打算再给他一个吻,然后睡觉。
吻上男人的脸,女人却突然尖叫了起来:“鬼,鬼呀,有鬼!”
原来,她突然发现,躺在自己身边的男人,正七窍流血,狰狞恐怖一如鬼魅!
“嫂子,嫂子,醒醒,快醒醒!”
一个声音焦急地呼唤着我,一双大手使劲地摇晃着我,我很快便从梦魇中醒了过来。
没有鬼魅,只有雪白的墙壁,浅蓝的窗帘,柔和的灯光,淡淡的来苏尔味,和紧紧地搂着我,满眼疼爱地看着我的男人。
这是重庆肿瘤医院的病房,不是我远在华蓥山下、渠江岸边的竹篱笆小院子。一切都显得宁静与平和,一如梦中家乡的夜。
紧搂着我的,不是我梦中的波子哥,而是他的弟弟涛子――我的小叔子。我的波子哥,在五年前的那场事故中,被土石方掩埋,掏出来洗净后,七窍犹自流出殷红的血……而我,却在他死后,与他的弟弟,我的小叔子,萌发了一段不伦的恋情……
“又做噩梦了?”涛子拿脸挨了挨我的脸,关心地问。
我点点头,哀叹道:“我又梦见你哥来接我了!”
“说什么呢?说过不许你这么说!”涛子把我搂得更紧了,拿嘴吻了吻我的脸,嗔怪地说,“我们的好日子才刚开始呢,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他一定是不高兴了,所以托梦来吓唬我――”我想起梦中江波那流血的七窍,心中涌起无穷的悲哀。波子哥生前那么爱我,从不肯委屈我哪怕一点点,现在他变成那个样子来吓唬我,一定是不高兴了。他一定是不高兴我以一个白虎女人和嫂子的身份,改嫁给他的亲弟弟――我的小叔子。他一定是害怕他的弟弟也给我这个白虎女人克死,更害怕我改嫁给小叔子,败坏了老江家的门风……
“不是他要吓唬你,而是你想太多了!”涛子安慰道,“嫂子,我不跟你说了吗?哥只会为我们祝福,不会有半点不高兴。他生前那么爱你,一定希望你能有个好归宿;而他生前又那么疼我,也一定希望我能够找个好女人。你说,天下还有什么事,有比你嫁给我更能让他安心长眠的呢?你呀,我知道,就是放不下脑袋瓜子里的包袱,尤其是生病住院之后,更放不下了!”
“其实,你哥不高兴也是应该的!”我不理会涛子的安慰,犹自幽幽地道,“我是个不祥的女人,克死了爸爸,妈妈,你哥,还害得你受了那么多的罪。你哥早该不高兴了。这都是我的罪过,我没有半点怨言。只可怜宝宝,还有你,我走之后,可由谁来照顾你们――”
我说得伤心,鼻子一酸,情不自禁地掉下了眼泪。涛子慌了,一边手忙脚乱地帮我揩拭眼泪,一边劝慰道:“你听你都说些什么呀?什么走啊留啊?我不跟你说了吗?你这病没什么了不起,医生都说了,癌细胞还没扩散,只要摘掉子宫,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涛子说得没错,医生确曾这么说过。可我却顽固地认为,人既然得了癌症,就一定活不长久了。所以我不知道我还能陪伴他和宝宝到几时。那长在我子宫里的恶性肿瘤,会不会如一枚定时炸弹,随时要了我可怜的小命!
我有种悲哀的预感,预感到死神正一步一步朝我走来。他的脚步那样沉稳,坚定,毫不迟疑,毫无感情,仿佛不勾走我的灵魂,绝不肯罢休。也许,再也没有谁能有足够的力量拦得住死神的脚步。而我,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我这个罪恶深重的白虎女人,早就应该被阎王收到地狱去接受惩罚。我要继续留在世上,不知道还会克死多少亲人。
真舍不得走啊!
别说我才二十几岁,还拖着个才几岁的孩子,就算是儿孙满堂,老得掉光了牙齿,谁又舍得走呢?人活着多好,活着,就能天天都看见太阳。太阳,不管是高悬于天空,还是深藏于内心,只要我们能够活着,就都可以天天看到。
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轮自己的太阳,反正我有,而且我活着的目的,似乎就是专门为了天天都能看得见它,并用双手托起它。
然而,我却可能很快就看不见这一切了!以后我所能做的,也许只能是在另一个世界,看看常常入梦的故园和故人。我心中的太阳,也不知将为谁人所拥有。
太阳,曾经给过我温暖,给过我力量,让我坚强,让我倔强的太阳啊,别了,永别了。
而我与小叔子的这段不伦恋情,也该随着我的生命,一同走向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