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姨一个人的声音_财道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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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姨一个人的声音(2 / 2)

卢平不说话。

周妮骂道:“你这个混蛋,一点用都没有!什么都跟风崔钧毅,他是你老爸?现在,我要你和他一起去死。”不过,周妮还是犹豫了,她对崔钧毅进行平仓处理,等于也对卢平进行了同样的平仓。平仓损失太大了!再说,卢平一直对她不错。

看着跌停的福耀玻璃,卢平终于坚持不住了,他开始挂单卖空。

一下子,福耀玻璃的内盘增加了数十万股。

市场一片恐慌,散户大量跟风卖出。

交易厅里,大家议论纷纷。

公司里大家也动摇起来,都觉得这次崔钧毅可能要和吴单一起倒了。

当天的广播里,一些没有主见、只会跟风的股评家找不到跌停的理由,就胡说八道起来。有的甚至说,福耀玻璃已经没有潜力,基金和主力开始战略退却。

晚上,崔钧毅约见电视台节目主持人老庄,要求电视采访,谈谈福耀玻璃的异动问题,希望借助电视的力量稳定福耀玻璃的股价。老庄没有吭声就答应了。老庄也是巴菲特迷,和崔钧毅算是同道,他知道这样做是违反纪律的,但是,为了朋友他还是决定冒险。他相信崔钧毅,相信崔钧毅的投资思路。

崔钧毅做节目一直到深夜12点才回家。节目预定第二天早上9点开盘前播出。

可是,第二天一大早,崔钧毅被张梅的电话叫醒,张梅告诉崔钧毅福耀玻璃开盘还是跌停。

崔钧毅爬起来,张姨正等在外面。她一边准备早点一边说:“小毅,我没有听你的话,前些天没有卖福耀玻璃。昨天它跌停了,你说怎么办呢?我昨天看着,心脏病都要出来了!”

崔钧毅一边刷牙,一边想这事儿还有希望么?吐了嘴里的泡沫,他用牙刷搅动水杯里的水,然后一松手,让牙刷在水杯里转。他想,如果牙刷停下来是正对着他的,他就叫张姨守住,否则出货。结果牙刷像故意和他作对似的,远远地停在了另一边。

崔钧毅想了又想,还是对张姨说,不用管,福耀玻璃是最近遇到一点困难,将来一定会冲上来的。他问张姨,你一共有多少福耀玻璃?张姨说,她和老宋一共买了180手。

吃了早点,崔钧毅出门往公司赶,街边一个瞎子在拉二胡,崔钧毅扔了10块钱在他面前的碗里。瞎子停下二胡,喊住崔钧毅:“你有大难!”

听瞎子这么说,崔钧毅后悔起来。本来一个瞎子拉拉二胡讨点钱糊口,大家是同情的,你干吗偏弄得神神鬼鬼的,让人腻味?崔钧毅又想起当初自己让范建华假扮瞎子骗武琼斯的事儿,一年前的事儿,现在却觉得是恍若隔世。

昨天,周妮答应给崔钧毅两天的时间。崔钧毅还是有点不放心,他给周妮打电话问情况,周妮生气地说:“我不会像你那样玩弄别人,我说到做到。说给你两天,就给你两天。今天我不会卖出任何股票,一股也不会!但是,后天我就不能保证了。”

崔钧毅想来想去,可能是卢平开始疯狂出货,想独自逃生。

崔钧毅立即给卢平挂电话,卢平不接。

崔钧毅给卢平发短信:“卢平,你不信任我,我没有话可说。现在,我在卢浦大桥上。我只是想了掉一件心事,把你借给我的自行车还给你!”

卢平反复看着崔钧毅给他的手机短信,自言自语道:“崔钧毅,我们谁也救不了谁,你可别怪我落井下石。”一会儿,他又说:“崔钧毅,我是不能死的,你也不能死啊!”最后,卢平像是明白过来了,他疯了一样地冲下楼,叫了一辆的士向卢浦大桥冲去。

卢浦大桥上,崔钧毅趴着栏杆,身边是那辆自行车,身后是流水般的车阵。

卢平的的士紧急刹车,停在崔钧毅身后。卢平过去扯住崔钧毅:“崔钧毅,你要干什么?”崔钧毅镇定地说:“我是来给你还车的,当初你把车借给我,要我快点找工作。现在,我的工作已经找好了,又快要丢了,已经用不上这辆车了。”说着崔钧毅把车推到卢平手上。卢平本能地接过车子,又把它推向崔钧毅:“崔钧毅,你不要逼我!这是你的车,送给你了,就是你的!不是我的!”崔钧毅勃然大怒:“卢平,到底是你逼我还是我逼你?你落井下石!”崔钧毅举起车,把它放到了大桥栏杆外:“好!你不念同学旧情,那就让它还有他妈的同学情见鬼去吧!”说着崔均毅就要扔自行车,卢平一把抓住自行车的前轮,“不行!这是我送给你的自行车,是我花钱买来送给你找工作的。你不能扔!”崔钧毅道:“那你说,我还是不是你的同学?同学之间还要不要讲义气?”卢平抓住自行车不放,他犹豫着不说话。崔钧毅拉扯自行车,“你说!到底我们是不是同学,是不是兄弟?”

这时候,申江带着黄平赶来了。申江道:“崔钧毅,事儿没到那个份上吧?不要这样!”黄平一把抓住自行车龙头,“我们同学几个,就是死也要一起死,谁也不能单独死!”一语成谶,后来黄平就是跳楼自杀的,这是后话了。黄平问崔钧毅、卢平需要多少钱?崔钧毅、卢平各说:2000万。黄平说:你们放松点,事情还没那么坏,我来想想办法。

卢平打电话给助手符祥丽,要符祥丽撤掉抛单。

但是,符祥丽说,网上全是抛单,恐怕撤掉也无济于事。

卢平狠狠地命令道:“那就吃进。”

“什么?吃进?现在是在狂跌啊!”符祥丽拿着听筒惊得说不出话来,“真的要吃进?”

卢平板上钉钉地说:“吃进!用尽我们最后一分钱!”

崔钧毅给张梅打电话:“吃进!福耀玻璃,有多少吃多少!”

也就在这个时候,电视台的老庄终于打通了关节,崔钧毅推荐福耀玻璃,解说福耀玻璃投资价值的节目终于播出了。网上出现了散户买盘。周重天邀了吴单、申江在九龙宾馆喝酒。周重天把一沓钱扔在茶几上,说:“今天,把它喝掉,送掉。”申江提出他的软件要改版升级,希望周重天投资。周重天不置可否。

ok歌厅的妈咪进来。

三人各要了一个小姐。

一会儿,邢小丽来了,周重天对吴单和申江说:你们两个男人,拼起来都比不上这个女人厉害,这个女人我真是爱死了。原先陪周重天的那个小姐就吃起醋来,在那里闷闷地玩手机。邢小丽就先给了她小费让她走了。周重天看见了,指着邢小丽对吴单和申江说,你们看,小丽就是这样厉害,老公玩女人,她跑来给老公玩的女人发钞票。

说着,周重天狠狠地亲了邢小丽一口。

周重天说:“老吴,你写个报告给你们武总,把我这个收购鹰鸿股份的计划当成你的计划报上去。以你们武总的性格,他是不会喜欢崔钧毅那套什么价值投资理论的。那个来钱太慢!我看你们武总手头也紧,他的资金都是短期的,一部分还是股民保证金,你的计划他一定会喜欢!”

吴单说:“周总,我会建议让武总找你合作。不过,这次我们公司出事儿,全靠崔钧毅跑前跑后。现在,崔钧毅是公司里的红人,我和申江,说话都不顶他有用。”

周重天说:“你们尽管找武总提就是了,其他事儿,我有数。”

申江不明所以地问:“周总,这是一笔可以挣几千万的好买卖,干吗要和武琼斯一起干?只要用我的软件,你是包赚的,不如周总你一个人干。”

周重天觉得申江有点二百五,“有钱要大家挣,大家挣,才能挣大钱!我们是挣大钱的,不是挣小钱的!”

一个胖子进来敬酒,然后出去了。

周重天从包里拿出钱:“哥们几个等我一会儿,我到隔壁派一下,就回来。”

一会儿,周重天回来了。申江问:“周总,你今天在这里到底开了几间?”

周重天说:“三间。我又没后台,人家凭什么帮我,我得对大伙儿好一点,回报大伙!我惟一的好处,就是能回报大伙。这就叫民企。民企民企,为民谋福利的企业么!”

夜阑人静。周重天和邢小丽一起回到邢小丽的住处。

周重天抱着邢小丽,“你干吗让我一定要和武琼斯这个人合作?这个人人是好,但是个官迷,心思不在挣钱上,不合我的路子!”

邢小丽歪倒在他的怀里,“因为他是官迷,想做政绩,往上爬,才会和你这样的人合作!而你呢?每一分钱都是自己苦来的,如果折本怎么办?他是国企,亏得起!你亏不起,找他就是找了一个亏得起的人!”

周重天佩服地说:“夫人,你真是巾帼女英雄啊!”

“如果情况不妙,你要把盘子甩给他,到时候,得有个人垫背!”

邢小丽躺进被子,周重天在邢小丽身上动作起来。

周重天说:“武琼斯可不是吃素的!”

邢小丽笑道:“你啊,财迷!做爱的时候还想钱!放心吧,我有法子。明天我安排你和他见面。”

周重天说:“我看这件事儿不那么简单。你那个崔钧毅更是精得很,弄不好让他反咬一口。现在武琼斯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我们还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油水?”

“武琼斯和你不一样。你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武琼斯身上有赌性,如果他状态好,他又怎么会真的跟你合作?现在,我们就是利用他想赌一把、把本捞回来的冲动,去钓他。只要他上钩,崔钧毅、卢平都会上来。最后是黄平,这个人是崔钧毅的同学,现在是浦江银行信贷部主任。只要他被卷进来,你就有了一座金山!到时候武琼斯不过是你的洗钱机。”

邢小丽说着,周重天分了神,竟然软了下来。邢小丽拍了他一巴掌,你啊,真没用!说着,她俯下身,滑到下面,捏着他的塞进自己里面,转着圈揉。

“你走的是险棋!”周重天迎合着加大了动作力度,一步步推进。突然他大喊一声:“我赌你赢!”邢小丽紧紧地掐住周重天的两只胳膊,两个人大汗淋漓地舒缓了下来。

邢小丽软塌塌地蜷缩在周重天的怀里,喃喃地说:“其实不是我的胜利,这个主意是我从崔钧毅那里听来的。这个人真是证券奇才!他本来有个很妙的主意,要用在华钦水泥上的,用很少的钱可以炒大股票!”

周重天问:“怎么炒?”

“从大股东借出股票,1块钱现金借5块钱市值的股票,炒作完成后,现价把股票还给股东。”

“你是说你已经找到了借鹰鸿股份股票的人?”周重天翻身抱住了邢小丽。

邢小丽点了点头。

周重天身子向下蜷去。他吻着邢小丽下体散发出来的香味,嘴里莫名其妙地嘟囔出“忘忧草”三个字来。邢小丽奇怪地问:“什么忘忧草?”周重天捻着邢小丽的下面道:“这个就是!”邢小丽叉开来,“真的可以?忘忧?”周重天突然间感觉又可以了,他深深地进入了邢小丽的深处,“能不能送一些给我!我把它们挂在身上!”

邢小丽长长地嘘了一口气道:“说真的,你应该把宝押在崔钧毅身上。我觉得这个人脑子灵,心眼也实,比武琼斯好!”

周重天点了一支烟:“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有女人缘!女人缘太好的男人,成不了大事儿!”

辉煌马场上,周重天和武琼斯在骑马。天气似乎要转暖了,但还是很冷。周重天喜欢凛冽的寒风和在寒风中策马扬鞭的感觉。

周重天说:“我已经和吴单商量好了,这次我们要吃下鹰鸿股份。武总,我们干吧,这回我们会挣大钱!”

武琼斯道:“让吴单把计划报上来,我看没有问题。我们一起干!”

周重天道:“武总,你胯下这匹马是欧洲纯种的霍士丹马。英雄配骏马,如果武总喜欢,它就送给你啦!”

武琼斯掏出巧克力喂马。马在他身上磨蹭,非常亲热。武琼斯非常高兴,觉得和这匹马有缘分。

邢小丽一身骑马装,从太阳伞下款步走来,一派惊艳。逆光中,两个男人都呆了。

邢小丽靠在武琼斯身旁,“这是武总的爱马?不知道能不能让我这女人骑骑啊?”

武琼斯托住邢小丽的臀部,把她送上马。

邢小丽娇嗔地叫起来,要武总教他。武琼斯翻身上马,从后面搂住邢小丽。两人在马场中飞驰。

周重天在边上看着,他拿不准邢小丽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底线,她爱的是什么呢?除了钱,她还爱什么?她有真爱吗?不过,即使没有真爱,他似乎也愿意和她这样下去。这个女人太聪明、太美,上帝给她的太多了!他摇摇头,不去想其他,坐在伞下考虑起收购鹰鸿股份的计划来。

一会儿,天下起雨来了,还夹杂着雪。上海好几年不下雪了。周重天想起上次上海下大雪的时候,他和前妻是在天目山。他们租了孔祥熙当年的别墅,但是,两个人却没有心思欣赏天目山难遇的雪景,而是在商量分割财产。

这个时候,崔钧毅、卢平、申江、张梅正在从承德回北京的路上,他们刚刚考察了承德的湖湖饮料集团。

大雪纷飞。

崔钧毅说,他长这么大从没见过如此大的雪。他记忆中的雪,也就是地上薄薄的一层。地是白的,但是,天不是白的,相反,天很透明。长江地区的雪,大多是夹杂一点雨,飘飘停停。但是,北方的雪是另样的,竟然落得满天满眼都是白的。

他们对承德湖湖集团实在是太失望了!这个湖湖集团还不如王大贵的华钦水泥,整个厂区只有三个厂房,两堆原料。而所谓的生产机器就是两个大铁罐。工人往烧热的两只黑乎乎的铁罐里加核桃仁、牛奶和水,然后用木棍搅动一下,然后就直接倾倒罐装了。

他们还去另外两个车间看了看,结果那里不过是个仓库。看管的工人一边抽烟,一边带着他们转。他们注意到,那个工人在食品原料上随手点烟灰,而堆在地上的原料有些已经发霉了。

对这样的厂,他们实在是没有任何兴趣。本来安排三天考察的,他们一天就看完了。正有想走的意思,崔钧毅接到武琼斯的电话,要他们尽快回上海!说已经弄到了新的资金,要操作新的项目。他们立即谢绝了厂长何人一的再三挽留,毅然上路回上海。

雪越来越大。申江开着车,昏昏欲睡。副驾座上的崔钧毅也要睡着了。

张梅主动要求坐到前面去,替换崔钧毅看地图。申江不断加速,桑塔纳2000在山路上飞驰。崔钧毅要申江慢一点,申江说,没事儿,这点雪,哪里难得倒我?其实,地上有些地方已经结冰了,很滑。一辆救护车被他们超过。又一辆吉普被他们超过……

崔钧毅突然想起来上海时轮渡上那个瞎子的话,不祥的预感让他浑身一紧。“我们要不要停车休息一下?他问大家。”

卢平说,前不见村,后不见店,休息只能冻死。还是走吧,其实也没有多远了。

卢平的话音还没有落,就听申江大叫一声不好,车头陡然向下压去。崔钧毅看见两边的树被车子带倒了,他的脖子被保险带狠狠地勒紧了。

他知道,他们翻下山坡了。

崔钧毅从懵懂中醒来,他看见卢平、申江已经爬了出来,立即狂喊:“张梅!张梅!”

张梅口吐鲜血。崔钧毅把她从车里抱出来:“张梅,你醒醒!”

张梅终于睁开了眼睛:“毅哥,我爱你!你要原谅我!你抱抱我,我好冷!”

崔钧毅抱着张梅。

张梅喃喃道:“我骗了周妮,你帮我向周妮道歉!是我不好,想把你从周妮那里夺过来,是我不好!”

崔钧毅抱着张梅,“你别说话了!是我不好,没有好好对你。”

救护车来了。

司机和医生从上面慢慢爬下来,司机说:“我就知道你们要出事儿,你们开得太快了。你们超车之后,我一直想追你们,提醒你们。看你们是上海车,就知道你们没有遇到过北方的雪,不知道北方雪的厉害。雪在路上结冰,老司机都不敢开车,更别说是快车了。”

申江非常懊悔,“是我太累了,太累了!我不应该开车的!早听小毅的话,停下来休息就好了。”

武琼斯电话找崔钧毅:“我要你策应吴单,坐庄鹰鸿股份。赶快回来!”

崔钧毅:“武总……”

武琼斯厉声说道:“你又要和我说你那套价值投资理论?你的巴菲特的确好,但是不适合中国国情,这是公司的决定!你就执行吧。”

崔钧毅郁闷地说:“武总,张梅受伤了!我们在承德出了车祸。”

武琼斯道:“跟你谈正经事儿呢!你开什么玩笑?”

崔钧毅说:“真的!张梅受伤了。”

武琼斯几乎没有一点犹豫,继续说道:“其他人呢?赶快回来。张梅治病的事儿,我让刘书记去处理!”

崔钧毅道:“武总,你的员工受伤了,你连句询问都没有,你难道只关心你的生意吗?”

武琼斯放低了声音,“我也知道,委屈你们啦!张梅的事儿,我会处理的。我会让刘长生书记来。你们几个得赶快回来。一刻也不能停!赶回来。”说着武琼斯挂断了电话。

崔钧毅接到邢小丽的电话,“小弟,刚接了武总电话?是不是心里不痛快?听姐的话,两个字,服从!”

崔钧毅终于哭了出来:“邢姐!”

“小弟,多大事儿啊?有多大事儿能让你哭?”电话那头又说,“赶快回来,回上海,一切就都好了。”

武琼斯已经等不及崔钧毅他们回来了。事实上,他对崔钧毅那套考察公司、重新估值、价值投资什么的一点都不感兴趣。他和周重天带着吴单请鹰鸿股份的老总薛军去印尼巴厘岛,名义是度假,实际是要立即开始坐庄炒作。武琼斯安排曾辉玲和梅捷在公司等崔钧毅和申江赶回,要求他们一回来就投入战斗:24小时坚守岗位,封闭操作。电话只能用办公室的,只能由曾辉玲一个人接,只接不出。其他人的电话收缴。

武琼斯特地吩咐崔钧毅另外负责操作公司在香港股市的一个账户,他的意思是第二次海湾战争的风声越来越紧,美国人恐怕是要打萨达姆了。一旦打起来,受美国股市影响很大的香港股市估计会下跌,武琼斯要崔钧毅赶紧把那些钱撤回来。崔钧毅紧紧盯牢美国人的最后通牒,他的想法和武琼斯的恰恰相反。从股市的角度,人们久久预期的利空一旦真正出来,实际就会变成是利好。这个道理和一旦人们久久预期的利好兑现,就是利空,大多数人会借机出货一样。这场战争的性质,我们暂且不管。但是,只要真的打起来,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美国人有决心打一场真正的战争,世界石油价格立即就会下跌,股市立即就会急剧攀升。武琼斯根本不相信崔钧毅的这一套,他说,如果你反向操作造成损失,我要你负责!但是,崔钧毅不为所动,也许是因为张梅的缘故吧,他内心有一种把自己毁灭的冲动,他对武琼斯说:

“武总,我就和你赌一把。如果我赌赢了,你就奖励我一辆车吧。如果我赌输了,我就离开黄浦,永远不做证券了。”

武琼斯不理解崔钧毅,“小毅,我真不明白,我们在a股市场做庄,不是也有钱赚吗?你为什么要赌这个呢?”

说实在的,崔钧毅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站在美国一边。赌一旦开打,全世界股市爆升,这和他有什么直接关系呢?但是,他好像就是想毁灭一把。他说:“武总,你不敢赌?我知道,你不信任我。我不名一文,没有什么可输的,要输也是输你的钱。但是,我一定要把这个赌赌赢了给你看!”

武琼斯还想说什么,崔钧毅已经挂了电话。曾辉玲听在耳里,为武总和崔钧毅之间的关系担心。他们难道真的像那个瞎子所说,不能共事到成功的那一天?

巴厘岛的早晨,阳光是七彩的。海风从远处轻轻吹来,让人陶醉。武琼斯在宾馆餐厅吃了早饭,走出来,漫步于热带的雨林植物之间。他由衷地感叹,人生恐怕再没有比呆在这里更享受的事情了!真想退休啊,就老在这里。周重天笑笑,武总,隔一段时间,我们一起来这里买房子。将来我们来这里退休,做邻居吧。武琼斯点头,又转向鹰鸿股份的薛军总经理说,薛总,我们相约吧,在这里买房子,怎么样?做地主拉倒算啦。薛总摇摇头说,你们的钱都是你们自己的,我的钱都是公家的,我可是穷光蛋啊。周重天说,薛总,你手握数十亿,是超级富豪,要是在西方,你早是亿万富翁了。

他们来到宾馆面海的水中酒吧。酒吧其实就是游泳池,面对着大海,是淡水的,一个吧台伸向水中,人可以坐在水里的石凳上喝酒。他们没有进水池,而是直接来到酒吧外围的海滩上,在躺椅上躺了。远处许多人在滑水,侧面是一个神庙。武琼斯对着神庙双手合十。周重天看到了,奇怪地问:武总,你也信神?武琼斯回答:我公司刚刚有个员工出车祸伤了,不知道这是什么兆头。周重天说:唉!哪里能信这些!

周重天转向薛军,“这样,薛总,昨晚我们已经谈过了,空口白话也没有意思。呆会儿沪市开盘的时候,我们就送你一个跌停板做见面礼吧。人家都是送涨停板,我送跌停板,送点货给你。”

薛军把毛巾盖在脸上,一个摄影师跑过来为他摄影,他用英文说这是酒店给客人的免费服务。薛军起来,拉了周重天和武琼斯,三个人勾着肩拍了一张照片。武琼斯想跟吴单一起拍一张,却发现吴单不见了。

一会儿,吴单回来了,身后还带着一个当地小伙子。原来,他找人给大家安排运动项目去了。他带回的小伙子是提供滑翔伞服务的。人乘在伞上,伞系在快艇上,快艇开起来,伞就在空中飞了。

吴单安排薛军乘上滑翔伞,看着薛军向着空中飞驰而去,他对周重天说:“这个家伙,难弄得很。”

薛军一边乘着滑翔伞在空中飞着,一边接电话。

武琼斯打电话问曾辉玲操盘情况,曾辉玲说:“武总,跌停板已经挂上去了,接盘很大,现在已经5%的换手率了!”

周重天说:“顶住。再打200万手上去!”

薛军从空中飘下,“飞的感觉真好啊,你们也要飞一飞。不过,飞的时候,总是不踏实啊,落地了才踏实。”

薛军接电话,电话那头说:“薛总,刚才打上去的40万手,一下就被吃走了!”

薛军说:“那就再给朋友送个双份吧。”

武琼斯接到曾辉玲来电:“出现80万手接单!我们要不要先撤单,然后再打上来?现在全是我们在出货,我们的单子都在前头!再这样出,我们就没子弹啦!”

周重天抢过电话,故意大声说:“有得出,就出嘛,我们的货还多!让朋友多吃点,尤其是营养好的东西。放心吧,不要再打电话来啦。要知道,我们是在度假!”把电话还给武琼斯之后,周重天又给周妮挂电话,“周妮,挂100万卖单上去,多吃点,有好处。”

薛军的电话又响了,电话那头说:“薛总,这次好像不对头啊!现在封在跌停上的卖单已经有600多万手啦!”

薛军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急了,“薛总,我们再、再买,就没有资金啦!”

薛军犹豫了一下:“你们休息吧!也不能多吃,多吃了发胖!”他转身对周重天和武琼斯说:“周总、武总,两位仁兄果然厉害啊!你们是有备而来啊,半个小时打上来700多万手,果然是实力雄厚啊!”薛军怎么也想不透,眼前几个家伙,怎么有他公司700多万手股票?他们难道已经吸足了筹码?如果我不答应就要给我好看?

吴单说:“小意思,这只是给薛总送个见面礼,也不知道薛总刚才有没有收好!”

薛军大笑:“见笑,你这个礼我可不敢多吃哦,多吃了要发胀!”

吴单道:“那我们明天就再涨一把!”

武琼斯握住薛军的手:“薛总!跟我们干吧。”

鹰鸿股份的事儿差不多定了,大家可以出来放风。崔钧毅什么地方也不想去,想到张梅,一阵悲伤蔓延开来,他的心都要碎了。

邢小丽开了车,带崔钧毅到江苏饭店吃扬州菜。上海吃扬州菜,两个地方比较好,一个是延安饭店,一个就是江苏饭店,很正宗。“小弟,特地带你吃你的家乡菜,让你放松一下!”

她给崔钧毅要了扬州的三白酒,崔钧毅一个人喝得孤单,就说:“邢姐,你也喝吧。”邢小丽也不推辞,和他对饮起来。两人并不说什么话,只是一杯一杯地喝,一会儿,一瓶三白就要见底了。崔钧毅对扬州狮子头、干丝是喜欢的,但是,胃口不好,没吃什么菜,酒就喝得快了些。邢小丽问:“小弟,还要吃什么吗?”崔钧毅脸红红的:“我要吃邢姐!”

“你邢姐老欢喜你的,你就拿邢姐打趣?”邢小丽结了账,要了茶,给崔钧毅一杯。看崔钧毅喝了,邢小丽便拉了他起来,挽着他的手,“你啊,哪里会真的对邢姐好,邢姐对你好倒是真的。你说不定哪天就去找你的周妮妹妹去了。”

因为喝了酒,邢小丽索性把车放在饭店,在门口招了一辆的士。她把崔钧毅塞进去,等到自己再进去的时候,崔钧毅已经躺在座位上睡着了。她只好让崔钧毅的头枕在她腿上。她抱着崔钧毅,端详他棱角分明的脸,内心不由得涌出一股爱意。她摸着崔钧毅的耳垂,这个男人的耳垂那么大,将来是有福气的。可是谁能享受他的福气呢?联想到自己的命运,当年还没分清青红皂白,就嫁了,然后又离婚。现在一个人孤身在上海闯荡,到底是为什么呢?

车子到家,他们正要下车,崔钧毅的手机响了,是周妮。真是说周妮,周妮就到。邢小丽心里纳闷起来,自己的感觉为什么这么好?预感这么准,好像很久没有过了。难道她喜欢和了解崔钧毅超过了周重天?不会。崔钧毅太小了,不适合她。

周妮在电话里问张梅的事儿,崔钧毅说了。周妮就在电话里责备崔钧毅,崔钧毅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邢小丽看着崔钧毅接电话,心里乱起来,真不知道怎么对待这个男人。她拿来浴袍,让崔钧毅去洗澡;又冲了一杯牛奶,让崔钧毅醒醒酒。这些都是她亲自做的,她不要保姆做。她觉得为崔钧毅做这些,心里是快活的,好像时间会在自己手里停顿一样。但是,她尽量做得轻松,不露感情。

她拿不准怎么安慰这个忧郁的男孩,大多数男人伤心的时候,洗个澡,做个爱,会好受些。但这个男人呢?他要做爱吗?出于友谊,出于喜欢,出于关心和一个男人做爱,这在邢小丽并不是没有过,常常她是把做爱当做对男人的施舍。但是,对这个忧伤的男人,却并不如此,邢小丽在他面前没有那种施舍的感觉。这样,她就找不到主动的理由了。

武琼斯、周重天策划的鹰鸿股份坐庄案进行得很顺利,不出三个月,他们就完成了建仓。除了贷来的筹码,他们手头已经掌握了鹰鸿股份70%的流通股。可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股市开始大跌。得拉台出货了。但是,没有跟风盘。怎么出?出不了货,相反为了维持股价,却要每天60万、60万地往里砸钱。周重天和武琼斯的子弹差不多打光了。申江、崔钧毅的钱已经全部抽出去支援坐庄,他们现在成了空头经理。关键的问题是,上次,黄平为了救他和卢平,违规贷给他们的2000万眼看着也进去了。

崔钧毅感到分外绝望。他知道,武琼斯的赌性太大,又私心太重,身边还布满了老鼠仓。在鹰鸿股份上,单单那些老鼠仓就分掉了上千万了吧,而且那些硕鼠还在啃。那些天天打差价、赚钱的人,根本没有把武琼斯和黄浦的死活放在心上。周重天呢?这个人有商业头脑,对钱倒是上心,可是心太黑,他不会让身边的任何人善终。崔钧毅不愿意亏了黄平,那会要了他的命的。申江提议,由崔钧毅去说服华钦水泥的王大贵来一起坐庄,崔钧毅也拒绝了。王大贵虽不是什么朋友,但是,这人却也是条汉子。

崔钧毅知道,他们的庄是做不成功的。从内心讲,他也希望这个庄不要做成。现在的股价是49块,只要他们开始出货,那些中小股民会大把大把地折本。也许股价那时候会跌到9块都不到。那些中小股民养家糊口的钱,他崔钧毅怎么忍心去抢?他又怎么帮别人做抢钱的强盗呢?所有的资金都被抽走了。申江的也被抽去帮武琼斯操盘去了,他还留恋什么呢?

突然间,他似乎厌倦了证券。

他对武琼斯说,武总,你曾经提拔过我,你是我的恩人!可是,我还是想反对你。我想说的是,坐庄不仅害别人,还会害自己。我不想看着你害别人,更不想看着你害自己,所以我来辞职。他掏出车钥匙,交给武琼斯,武琼斯不接,也不说话,他只好把车钥匙放在桌上。崔钧毅嘘了一口气,终于,他可以和他们分道扬镳了。他不欠他们的,当然,他们也不欠他的。男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谁也不欠!他现在走,可以轻松了。崔钧毅大踏步地走出来。

武琼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武琼斯叹口气,对曾辉玲说:“这个人是个天才啊!他的嗅觉之灵敏,恐怕我们这里没有人能比!”

曾辉玲问:“为什么?”

武琼斯在沙发上躺下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武琼斯说:“知道吗?海湾战争一声炮响,石油期货价格应声下跌,美国、英国、日本、香港股市大幅飙升!在大陆证券界,能有这样的嗅觉的,没有几个!大陆证券界大多数人都认为海湾战争一声炮响,世界经济就会由上升转为下降,股市会出现世界性下跌。可是呢?情况恰恰相反。”

武琼斯翻了个身,趴下来,让曾辉玲给他捶捶,武琼斯喃喃地说:“我应该给他一辆车的!我们打过赌,如果他赢了,我就给他车。输了,他就离开证券界。现在,是他赢了,我应该给他车,可是他却走了!”

曾辉玲笑道:“那你不是正好省了一辆车?”

“要是可以,我愿意用10辆车换他回头!”

崔钧毅辞了职,在街上给张梅买了一束花。回家后,一言不发,进里屋看张梅,张梅正在睡觉,伤了肋骨,还没有全好。崔钧毅把花插在床头的瓶子里,默默地坐了一会儿。

张姨正和几个邻居打牌,看崔钧毅掉着个脸回来,知道他又有不开心的事儿了。最近,崔钧毅老是不开心,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是为他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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