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闷响，石头给弹了回来。巨大的石门一点反应都没有。

“胆小鬼！上！”茉伊拉猛力一推，雅克踉踉跄跄地扑向石门。

“啊——”惨绝人寰的叫声在隧道中响起。回声的作用，使雅克的哀嚎更显凄惨。

石门迸出银色光华，“喀嚓”一声缠上了雅克的身体。他被弹到几米开外，倒在地上不住打滚，身上满是流窜的电火花。

不住跃动的火把光芒中，原本光滑一片的石门骤生异变。银色的魔法符纹一一亮起，在门上勾勒出一串串不明字符和精美的图画，丝带般柔软的金色光华在虚空中交织缠绕。

茉伊拉盯着这些字符，念了一句咒语，石门中央泛起蓝色涟漪，魔法力量悄然消融，石门无声无息地滑了开来。

“真是比刚出生的地精还脓包！这点电都受不了。”茉伊拉嗤笑着跨了进去。一个又一个魔法火炬，接连在黑暗中燃起。

雅克在地上滚了四五分钟，口中惨叫不绝。在石门后边鼓捣了一会的茉伊拉终于回来了，她笑眯眯地蹲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雅克。

雅克哪里管她，躺在地上不住惨叫，不住哀号，不住呻吟。

“如此拙劣的表演，我也能忍这么长时间，本殿下果然越来越有强者风范了。”茉伊拉不动声色地掏出了什么，往雅克下身就是一探。

“呜！”雅克的瘦小身体猛地一弹，仿佛跳虾一般蹦了起来。

这小魔女居然对他的命根子下了毒手！雅克只觉得下体一阵刺痛，茉伊拉手中拿的，赫然是一根乌黑发亮、足有三寸长的细针！

“哼哼，想装死偷懒？门上残留的魔法能量顶多也就是让你麻一下，还好意思叫得这么惨？”茉伊拉轻轻弹了弹手中的细针，笑不露齿。

连命根都快保不住了，不能不低头啊！雅克恨恨地爬起，一步一挪地进了大门。

“这，这不可能……”抬眼看去，雅克一时说不出话来。石门之内的空间，简直和城市广场一样宏伟，几百根圆柱傲然挺立，直径少说也有四五米。正上方覆盖着巍峨的穹顶，隐隐现出日月星辰的运行轨迹。

这怎么可能呢？这座山峰虽然不小，但也绝无可能在山腹中挖出如此庞大的“大厅”。雅克不由得想起了菲尼克斯公爵带他去过的那个无底深渊。

“什么不可能？空间扩展魔法罢了，亏你还是玩魔法的。从现在开始，小心魔法陷阱！别说我没提醒你这蠢货。”茉伊拉不耐烦地道。

哪里还用她提醒？雅克当然知道这里有无数的魔法陷阱！他可以清楚地感应到，四周的墙壁以及柱子内隐藏着许多保持良好状态的魔力管线，一丝丝的微弱魔力正沿着这些管线不间断地流向地下世界的不明角落。

更令他惊讶的是如此规模的空间扩展魔法。而以这里的建筑规模来看，没有上百名空间魔法大师，根本不可能造就如此宏伟的奇观。这分明是古代魔法文明的遗迹！

置身于凝聚魔法文明顶峰成就的遗迹，本该感到荣幸，但雅克只觉得如坠冰窖。光在旁边的台阶上，他就看出了两个魔法陷阱。在这广阔的地下遗迹中，究竟还有多少致命的陷阱？也许其中一些已因年代久远而失效，但总还有些能发挥作用。只要中了一个，小命多半就没了。

是被阴险毒辣的小魔女折磨至死呢，还是被千奇百怪的陷阱以不明方式终结？这可真是一道艰难的选择题。

茉伊拉似乎并不急于行动，她正在观察一面墙壁。

雅克小心地凑过去。石壁上刻着一幅地图，上边所画的道路复杂得宛如蜘蛛网一般。雕刻的痕迹很深，只有很小一部分被腐蚀模糊了，旁边还有几行不明文字的铭文。

“写的什么？”眼前的文字，看似比绿谷精灵的文字还要古老。

茉伊拉头也不回：“‘真正的信仰，只建立在怀疑之上’。古代魔法帝国末代国君最喜欢的谮言。这位国君是一位伟大的魔法师，也是伟大的哲学家，也许还能算是伟大的英雄，只可惜，他不是合格的政治家，更不是合格的战略家。”

谮言？哲学家？雅克从来不感兴趣。“有了这地图，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吧？”

茉伊拉侧着头，瞪大眼睛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什么稀罕物品：“伟大的诸神啊，小家伙，你不会以为这地图真能指引我们吧？”

雅克愕然。

“难道你真的指望，盗墓贼在墓里还能轻轻松松地找到盗墓指南？你听说过哪个墓主人是这么好心的？这地图纯粹是用来误导人的！”

雅克愣了愣，“墓地？这里不是魔法文明遗迹吗？”

茉伊拉回头看着墙壁上的字符，碧眸中闪着狂热的光芒：“既是墓地，又是遗存。这里，既是古魔法帝国末代君王的墓地，更是冥修教派的圣地！”

“冥修教派？死灵教派！”雅克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不敬诸神的冥修教派，历史可追溯到古代魔法帝国末期。其信徒相信灵魂不灭，并且认为灵魂能够轮回，只要掌握秘法即可近乎永生，根本无须信仰诸神。也正因如此，不论是精灵教会，还是人族的晨曦教会，都必欲除冥修教派而后快。

茉伊拉走向大厅中央。那里有个直径十几米的椭圆形大洞，下边黑漆漆的一团，也不知有多深。

“这，就是冥修教派的‘轮回之眼’。”茉伊拉右手抚着心口，恭敬行礼，将火把扔下大洞。

火把迅速下坠。借着微弱的火光，可以依稀看到大洞四壁探出不少人形物体，不知是雕塑还是干尸，全都凝固成挣扎着往上爬的形象。

雅克见识过无尽魔渊，倒也被这大坑震住，反而探头探脑研究起来。“下边有什么东西？你信仰的邪……呃，神祗？”

“信仰？我只信仰我自己！”茉伊拉瞪了他一眼，“这个‘轮回之眼’嘛，一些蒙昧者都以为它通往地狱。但是，冥修教派认为，这通往轮回。”

“轮回？”雅克大惑不解。

“世人认为冥修教派邪恶，一大原因就是因为他们相信‘轮回’。诸神训导信徒，只要信仰真神，死后就能在神祗身侧共享天国。但冥修教派却宣扬，人无需信仰诸神，只要自己足够强大，便可封神而永恒存在。如果你觉得封神太过艰难，还有另一条路可供选择：当你掌握‘钥匙’，或者说掌握‘轮回印记’之后，即使生命终结也不会灵魂消散，你将进入轮回开始另一段生命，这也就近乎永生了。”

雅克恍然：“钢岩要塞不过是个幌子，这里的‘轮回印记’，才是你真正想要的东西吧？永生？你这小不点才几岁呀，现在就担心老死……嗷！”

茉伊拉缓缓收回黑针。“既然时间是一种真实的存在，那么它的流逝就是生命的必然。这种消亡如此毅然决然，时间留给吾等的就只剩下‘面对’这一宿命。区别仅仅是：或者坦然，或者惶惶然；或者等死，或者杀出血路。”

她环顾四周，眼中的狂热更为明显：“这里，曾经是冥修教派的五大圣地之一。这里的一切，都是我辈摆脱诸神、藐视诸神的公证人。它们见证了诸多大师自生命绝处杀出血路的辉煌……真想不到啊，有朝一日，我还能回到这里。”

“你到过这里？”雅克打了个哆嗦，“啊，我没问，我什么也没问！”

茉伊拉嫣然一笑：“哈哈，怕本殿下灭口？你不用太担心，只要你打起精神来，我保证你能活着回去，而且大有收获。”

“哦。”雅克一点都不相信。

“你的‘狩望之戒’，正是冥修教派的圣物之一，有它在，就可以轻松进入圣地。”茉伊拉耸耸肩膀，“当然了，就算没有这圣物，我也能出入圣地，但可就费力多了。所以呢，既然这瞎眼戒指已认你为主，你只需乖乖出力，本殿下自会留你小命。”

随自己来到人世的戒指，怎会是冥修教派的圣物？雅克嘀咕道：“你留我小命？怕就怕，这圣地根本不听你的。这么大的地方，不知有多少层，更不知有多少陷阱……”

“总共五层，出口在第三层。嘿嘿，本殿下认得路。多年以前，我老师曾经带我来游览过一回。”

“……”雅克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知道得越少，越有可能活下来，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