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孙忠国出去了,纪安才虚弱地靠在椅子上。用女王陛下的话说,根本就不用把丁琴当回事,若当回事,那就是太看得起她了。可是现在公司起了流言,她如果不把丁琴办了,她以后没办法在萧氏立足,公司的人会不服她。杀鸡儆猴警流言!她看不起丁琴的行为和人品,她甚至不想去理会这种人脏了自己的手。可是事情逼得她不得不有个完结和交待。这是个人私事,本来就不该牵扯到公司,也本来不该在意、不该理会的,可偏偏公司的人把她的私事和工作搅在了一起看待,逼得她不得不在公司出手。
纪安环抱双臂,护住自己。爱上女王陛下,想做女王陛下的避风港,这些是她必须经受的吧!女强人的后盾不是这么好当的,那盾必须是经过千锤百炼的精钢,甚至得是钻。想要守在女王陛下的身边,她就必须迎在浪头上,而不是躲在她的太平世界里。如果她没有爱上女王陛下,那么她可以守着父母留下的积蓄,做一个半宅的人继续躲她的清静。可是这个世界没有如果,当她选择在半夜跑回公司面对女王陛下,面对这份感情的时候,她就很清楚选择了多少背负和承担。她该早有心理准备,该来的逃不掉,该承受的,躲不了。她的世界早已经沦陷在这份感情里。她既然选择了牵手就要一直走下去,在她的人生里从来没有放弃,再苦再难,挺一挺、熬一熬,坚持一下也就走过去了。学生时代时如此,在如今面对社会时也该如此。
纪安紧紧地抱着自己,把身子缩在一起。爱情的维持不仅仅是需要感情,还需要现实生活中的身份地位和价值观念的等同。当年她的父母也因为公司的事情闹过意见,李大人后来离开了鹏锦公司,可是还是没有守住爱情。她现在的情况,有点类似当年的父母,可是她不想步父母的后尘。她不想去承受失去女王陛下的痛苦。公司上的事情,言言说是对的,那就是对的,因为她是老板,她是女王陛下,因为她比自己经历得多。纪安不禁在想,当年的女王陛下也是这样练出来的吧。甚至是比她更为残酷的历练吧,至少自己还有父母亲人护着、帮着、扶持着。
她吸了口气,站起身,去找与汪氏签下的合同,她得把合同再看一遍,做好准备,等汪雅佳来找她的时候,她才能有一个应对的说法。
从柜子里翻出合同的复印本,纪安把合同从头到尾看了遍,合上了,放回柜子里去,再锁上。女王陛下打了合同条约的擦边球,她只要咬定产品的型号款项不一样,汪佳雅也拿她没有办法。如果汪氏通过法律追究过来,自然有法务处应对。
她重重地吐出口气,蹲下着身子向后一仰,坐在了地板上。她知道她没事,可是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关坎,二十多年的理念遭受撞击,多少让她有点难受和感到疲累。她蜷着身子,把自己抱起来。她好想在这时候把女王陛下抱在怀里,抱住女王陛下,心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空荡荡的无所依的难受。
今天,让她知道了,原来世界不仅仅是黑和白,还有灰色;也让她知道,有些人并不是你想善了她就愿意跟你善了,非要一条路走到黑,即使得不到好处,也要害你损失到最大;还让她知道,为什么李大人会那么的呵护她、跟她说平凡就是福。
她不怪谁,谁也不怪。谁活着都不容易,谁都是为了生存,所不同的是生存方式的不同,选择的路和达到的目标也不同。就如同她,她不缺钱用,那么多的钱她也不会花,可是她必须通过这些东西来体现自身的价值和奠定她的地位,这样她才能更好地掌握自己的命运,才能更长远地追寻她的追求。
有钱有势不值得骄傲,但也不可耻,钱势有时候也是一种自我保护。无钱无势不值得自卑,只要心灵自在人就自在。真正可耻的是丁琴那样的人!
纪安呼出口气,觉得心里轻松了很多。她相信自己能在她和女王陛下之间找个平衡点。世界并不会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而改变,她也不会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有什么不同,她还是她,唯一不同的是让她看到这个世界又多了种颜色——灰色,融合了黑与白的灰色。女王陛下另一面的颜色吧。想到女王陛下,纪安的嘴角噙起笑意,今天自己的两通电话肯定也会让女王陛下难受半天,然后让女王陛下纠结着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要不然,女王陛下不会连说话的语气都那么悠沉,连挂她两通电话。呵呵,大老板被她欺负了,然后还只能窝在心里纠结她们家的孩子不懂事。纪安咬着嘴唇有点坏坏的闷笑,活该,谁叫女王陛下爱上她这个傻蛋。她也活该,谁叫她爱上女王陛下这个女王!嗯,她们两个一起活该!
想通了,纪安的心里舒服多了,爬起来,拍拍屁股上沾的灰,把笔记本电脑装进包里,然后收拾了下桌面,提着包出了办公室准备溜班。以前不想在公司跟女王陛下套上私人关系惹人话柄,规规矩矩的上下班不敢越雷池半步,可是人家还那样看她,她倒不如大大方方让他们看去。有本事,你们也让女王陛下提拔你们啊!哼!
第六十二章
纪安出了办公室,把门锁上,走到孙忠国的办公桌前,说,“我有事出去,要是公司有什么事情就打我手机。”
“好。”孙忠国点头。
纪安想了想,说,“丁琴的工作你先顶几天,回头我再向萧总申请给你安排一个助理。”不打算弄两个助理,再给自己找一个助理还得重新培养。学女王陛下的,弄一大一两个助理,让大助理带小助理,省了她去教徒弟。大助理怕被顶替,自然会更加努力地做好工作。万一大助理出了问题,还有小助理补上。如果小助理出了问题,那更简单,让大助理去摆平就行了。
孙忠国怔了下,给他安排助理?升职了?“好,谢谢老大。”他赶紧点头。
纪安轻轻点了下头,转到旁边吴英的休息室,叫上吴英就往办公室外走。刚走到办公室大厅,就见到罗圣明讲着手机从办公室里出来,那张脸憋得通红。
罗圣明看到她,拼命地朝她招手。
纪安走过去,刚想问什么事,就听到罗圣明说,“你自己跟你老子说,烦透他了。”她接过罗圣明递过来的手机,“喂。”了一声。
“安安,你没事吧?谁这么大胆敢勒索你?”纪鹏火暴的声音传来。”
纪安的脸一黑,看向罗圣明,这罗八公怎么跟她爸说的。“爸,我能有什么事?那人就是一个造谣滋事的小人,录了我的电话剪辑下来想勒索敲诈点钱,没勒索到,就把剪辑过的录音放到公司网站上去了,她现在跑了,我就是想把她找回来,通过法律的手段让她得到教训。”
“她奶奶的,我抽了她的皮,敢说我纪鹏的女儿被包养……你别在言言的公司混了,来我这里帮忙,我把公司交给你打理,看谁敢说你的闲话。”
纪安吸了口气,说,“爸,没这必要。我是一个成年人,该自己走好自己的路,不能总靠着父母庇佑。您让我自己去学会处理这些难题好吗?”她缓了口气,说,“我知道您想让我继承鹏锦公司,那是您和妈一手创建起来的,和我一样是你们爱的结晶。可是,爸,我希望有天你把鹏锦交给我是因为我能让鹏锦发展好,而不是因为我是你的女儿。如果我没有那个能力去打理鹏锦,我宁肯你把鹏锦交给言言。”她缓了下,又说,“爸,帮我找到丁琴,别为难她。我们报了案,你把她送去警察局或派出所,她该受什么制裁和教训,该由法律来审判。”
“好了好了,听你的。”纪鹏干咳一声,话音一转,“安安啊,爸想请你帮个忙。”
纪安一听纪鹏的调子就猜到可能是因为她妈的事情,“爸,你和妈的事情,我们都不插手。妈心里的疙瘩是你结的,还得你自己来解。我尊重你们的任何选择和决定。”她笑了笑,说,“我挂电话了,有时间你该请言言吃饭,她让你女儿成长了不少。”
“成,嘿嘿,是成熟了不少。”纪鹏在电话里“嘿嘿”的笑,“萧言缄这丫头有一手。”那边就挂了电话。
纪安吐出口气,把电话还给罗圣明,“你也有熟识的律师吧?你帮我找一个就是,这事情还是别惊动妈了,不然她的反应比我爸还激烈,到时候还得啰嗦半天。”
罗圣明收了电话,把纪安上下打量了一遍,说,“嗬,小老虎又发威啦?”他说,“行,这事情我帮你处理。”缓了一下,问,“对了,你说她利用职务之便盗取销售部的机密资料是怎么回事?
“嗯。”纪安点头,说,“我的公司网站账户管理密码被她改了。她那里还有一些在处理的公司的销售方面的资料,不能外露的。”缓了一下,说,“那段录音能被放到上面去,网络信息管理部也有监管不力之责。我曾打过电话给网络信息管理部的人,他们推托不处理。”她缓了下说,“你把证据取下来,通知网络信息部的人赶紧处理掉。”
罗圣明皱了皱眉头,说了句,“知道了。”神情冷了下来,看来网络信息管理处的人要倒霉了。
纪安又想了遍,发现该交待的事情都交待得差不多了,就说,“行了,我走了。”冲罗圣明挥了挥手,就领着吴英出了办公室,不去理会办公室里其他人的诧异的眼神。
车子驶离公司很远,纪安的全身才放松下来,她重重地吁出口气,闭着眼睛,躺在车椅上,眉头紧紧地拧成一个结。
车子驶到商业区,纪安让吴英把车停在路边,然后在商业区里面漫无目的地逛着。她从公司溜出来,但不知道往哪里去,商业街的店一家挨着一家的逛,一点购物欲望也没有。
经过一家水晶饰品店,纪安逛了圈,突然看到橱房里摆着一樽水晶雕成的雕塑。水晶塑像雕塑的是两个身着婚纱的女孩子嘴对嘴的亲吻。她看到水晶雕塑,想起她和萧言缄结婚的时候,她们两个穿着婚纱,站在红地毯上。那时候的她们都好美好美,也好纯粹,爱的世界像这水晶一样透明清沏,像湛蓝的天空一般明媚。那时候的爱情,爱得很轻松,没有负担,只有两个人静静相守的甜蜜。
望着水晶雕塑,回忆起过往,纪安的嘴角浮起淡淡的、略带飘缈的笑,视线落在水晶雕塑上面舍不得移开,也舍不得挪步。
“小姐,喜欢哪一款水晶饰品,可以进来看看。”店老板见纪安在门外站了很久,出来招呼她。
纪安抬起手,指了指那对水晶娃娃,说,“我喜欢这个,帮我包起来,要精美的礼盒包装。”她喜滋滋地蹦进店里去,看着店老板把水晶娃娃放进精美的礼盒包好,还在上面扎了朵漂亮的花。刷卡付了账,捧着水晶娃娃出门,乐呵呵地给萧言缄打电话,但电话拨通很多次都没有人接。她皱了皱眉头,难道女王陛下生她的气了?
她嘟了嘟嘴,闷闷地往回走,说,“阿英,我们回家吧。”她回家去等女王陛下。她紧紧地捧着怀里的礼盒,突然间很想念她们的感情刚开始的时候,两个人小心翼翼的碰触靠近,小小心的甜蜜着,宁静而幸福。
她不喜欢现在这样,风波一波又一波的袭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波接一波的打来,让她觉得心累。她小小心地把水晶娃娃抱在怀里,将下巴搁在礼盒上,有点气闷地说,“阿英,其实我不喜欢现在的生活。”
阿英从后视镜里看了眼纪安,没有吱声。
“我喜欢像以前那样,上班就是上班,忙完了工作就可以闲在那里喝喝咖啡,偷偷地听听音乐,或者是跑到天台去吹吹风,到厂区的绿化带里坐坐。回到家,窝在屋子里,听听cd、看看浏览会儿网页。没什么纷争,安安静静的。”纪安的声音低低的,她说,“这阵子发生了好多事情,我想躲起来,可是我怕杨扬抢走女王陛下,我怕我不在女王陛下的身边,她有一天就和爸一样,一时糊涂就被人拐跑了。留在女王陛下的公司,我只是单纯的想为她赚多点钱,尽自己的能力,多帮她一点,让她可以轻松点。可是公司里又起了好多流言,让人不得安静。纪子龙死了,纪家三代单传,到我这一代,就只有我一个了,我不能丢下爷爷和爸不管。”她吸了吸鼻子,说,“妈出车祸的时候,也让我好害怕,那一刻我多么希望我很强大,像爸一样强大,这样就能保护妈和言言了。”她把身子蜷了起来,重重地叹了口气,说,“今天突然觉得好累,有一种我一个人在追逐的感觉。我好像越来越爬得高,渐渐的感觉到了高处的寒冷,感觉到女王陛下走远了。”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又说,“如果女王陛下没有这么大的事业,没有这么多钱,没有这么多的事情要忙就好了。”
吴英面无表情地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后座,纪安缩在那里,她都快看不见了。她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说,她只是个保镖而已。纪安不是不优秀,但她身边的人都太优秀,相对之下就显得很弱小,无形中逼得她不得不迅速成长。可是这种成长和她的性情又相反,她越成长,只会越孤独和迷茫。
纪安的手机响了,她摸出手机一看,是萧言缄的电话。
“安安,有事吗?”萧言缄低沉的声音,透着丝漫不经心。
“你在哪里?”纪安问。她想去找女王陛下,想让女王陛下抱抱。
“刚做完美容沙龙,从美容院出来。”萧言缄答。
杨扬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又是你们家那单蠢的小孩啊?那叫上她一起去玩嘛,她就算不会玩牌,在一边看我们玩,帮忙端茶递水也不错的。”
阿君的声音又传来,“杨扬,你不说话会死人啊?还是怕不说话会有人把你当哑巴?就你这烂嘴,说出的话比粪坑的屎还臭,还不如哑了好……”
纪安听不下去,她说,“你们玩吧,我先挂电话了。”挂断电话,缩在后座上,手里握着电话。
萧言缄的电话又拨了过来,纪安按下接听键,未等萧言缄开口就说,“你们去玩吧,我还不会端茶递水,你们有杨扬在边上端茶递水就好了。”她说完就把电话挂了,眼里忍不住浮出委屈的泪水。她把眼泪逼了回去,扭过头望向窗外。女王陛下的朋友,始终比她重要!她叹了口气,说,“阿英,我好累,怎么办?”闭上眼睛,突然间好像放下这一切,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理会。
吴英又看了眼纪安,把车驶进小区,在停车位上停下,说,“到了。”
纪安下了车,抱着她怀里的水晶娃娃,低着头,一步一步地往家里走。走到家门口,她冲吴英挥了挥手,进了屋子,疲累地坐在沙发上。屋子里空荡荡、冷冷清清的,只有空气里残留着一丝女王陛下常用的香水味,闻在肺腔里,心却疼了。两个人的爱情,一个人追逐,好累,也好孤独。言言想让她坚强,有时候她的坚强也需要言言的温暖。
手机响起,来电显示的是萧言缄的电话号码。纪安按了拒绝键,并且将手机关机,把手机和水晶娃娃一起放在茶几上,起身,仅带了钱包,然后默默地出了家门。
第六十三章
萧言缄紧紧地握着被挂断的手机,又再拨过去,却发现关机了。她站在法拉利跑车边上,紧紧地握着手机,脸都气白了。
“怎么了?”阿君发现萧言缄的异样,忙问。
杨扬望向萧言缄,“你们家小孩又闹别扭了?”她皱眉,问萧言缄,“你像带孩子一样带她,不觉得累吗?”
萧言缄冷冷地睨着杨扬,“如果你少刺激她一些,我会轻松很多!”她说完,迅速地拨下吴英的电话,问,“阿英,你们现在哪?安安没事吧?”
“我刚送她回家。”吴英冷淡的声音传来。“萧小姐说的没事是指什么?怀疑我的保护能力吗?”
萧言缄听到吴英的声音不对劲,就能猜到杨扬刚才的话又让纪安很受打击了。她叹了口气,说,“没事了。”挂了电话,有点头疼地揉了揉额头。
阿君看到萧言缄这模样,忙走到她的身边问,“纪安怎么了?要不要回去看看?”她回过头瞪了眼杨扬,骂道,“我说你是不是没事找抽啊。你们两个kiss让她撞到,她心里本来就有疙瘩,杨扬,你还拿话刺她,是不是存心想捣乱啊?”
杨扬挺不爽的,“我就见不得她那装委屈的脆弱样,怎么了?刺她一句就受不了,这么脆弱禁不起打击,还怎么……”
“杨扬!”萧言缄冲杨扬摇头,说,“不要拿你的那一套来评价安安,你还没有那资格。你别再刺激她、招惹她,否则,我们只有绝交。”
“缄缄!”阿君被萧言缄的话给吓到了,忙劝,“能是多大的事啊,说这么重的话!”她的话音一转,说,“杨扬就这性子,虽然说她做得不对,可话也没错啊。你也别太宠她了,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哪能一刺就受不了闹性子!这也太小气了!”
柳梦霓也在一边拉杨扬的袖子,劝她,“你就能不能听缄缄一回?是缄缄和纪安过日子,又不是你和她过日子,你瞎掺和什么?是不是还嫌没被打够?想再去回云南边境?”
萧言缄叹口气,说,“你们都不懂她。安安是从象牙塔里面走出来的,她纯白得不带一点杂质。”她吸了吸气,说,“她的世界干净、无害,她的世界很小,小到只看得到萧言缄三个字,成天没心没肺地跟在我的身后护着我、叫我女王陛下,处处为我打算,看不得我吃一点亏,连养育了她二十多年、为她耗尽心力的亲妈对我摆点脸色她都舍不得,都要吼回去。她的性情淡泊,对物质根本没有要求,她很不习惯跟人争,也不习惯职场和商场,可是她总怕我会被人欺负,怕我一个人在商场上打滚太累,就拼了命地努力上进,为的仅仅就是能在我的身边守着我、护着我。我有数十亿的家产,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要花我一分钱,想的永远是怎么赚钱给我花,怎么帮我赚钱。那天我把我的财务报表给她看,她瞪大眼睛一位数一位数的数,数完了,扭头对我说了句,‘哗,女王陛下,你好有钱啊’,那语气和夸我漂亮没什么区别,钱在她的眼里,仅仅是一堆数字。可是,当她得知她为我赚了很多钱,并且她有很可观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