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看,兴致勃勃的模样让人就算觉得他行为不恭也不忍苛责。可今日的兄长却一反常态,只是静静地坐在车厢内,脸上恬淡的笑容比以往沉静了许多,眼角眉梢处所隐现的是息箓陌生无比的神色。
是叔父的婚事上他改变的?还是另外的什么人,什么事让他改变的?在自己不注意的小小一段时间内,仿佛跟兄长间的距离相隔得更远,却又无可奈何。息箓心烦意乱地坐着,眼睛虽然盯着书册,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可脸上倒也瞧不出什么端倪。
正在思索间,马车已经到了靖安王府门前。其实比起家宴,今日靖安王府更像是在办朝宴。
当朝天子亲自做媒,撮合胞弟与把持半边朝政的首辅家千金的婚事,光只是下文聘的日子就让太子及诸皇子全都要到场。莫说是靖安王,就连首辅府上也是挣足了脸面。
满朝文武但凡还在皇城内的,几乎都到场恭贺;即便是没到场的,也将礼数送到。靖安王府门前也就是熙攘喧闹些,首辅府门前竟摆了一条长街宴,热闹非凡。
“哟,难得见到太子大驾,果然还是靖安王面子大。”刚踩着踏脚走出马车,就听到边上传来一道凉凉的声音。微微叹口气,息筱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似曾相识的场景……好像每次到靖安王府就能在门口与两位兄长狭路相逢,真不知该说他太倒霉,还是两位兄长精神太好特地在此等候。可无论怎样,他都不想与他们纠缠。见息箓已经从另一旁下车向自己走来,他对两位兄长淡笑着点点头,然后便翩翩然向府行去。
几日前大皇子府上请宴,帖子发到各位皇子手上,自然太子也是请了。可息筱却将帖子扔到一旁,懒得去露个脸。他很讨厌那个不管对谁都笑眯眯的大哥,所以没必要特地卖面子过去。反正太子与大皇子平素也无甚交情,就算被人诟病他也不介意。
然而现在想来,自己那日若是去了可能反倒好些,至少今日不会被两位兄长借机纠缠。他还想尽快跟叔父打过招呼,然后找个空档早早的离开呢。
“殿下近日在府中勤于学问,分身无暇,两位兄长还是莫要太苛责……”见息筱刚走两步就被二皇子与三皇子挡去前路,走在后面的息箓微微躬身一礼,不亢不卑地说道。
对于两个从小就跟他不大对盘的兄长,息箓的态度与其说是恭谨,还不如说他在人前会装模作样。只要没有旁人在时,他的态度虽然挑不出半点毛病,但言语间讥讽的意味却浓得让人想忽略都难。
“怎么他自己做得,我们就说不得了?”最是见不得息箓那种虚伪的表情,三皇子没好气地扬起下颚,毫不客气地打断弟弟的话头,“好像一开口就变成苛责,这么大的罪两位哥哥可受不起,五弟你还是自己担着吧。”说罢,还不忘朝地上狠狠地唾了一口。霎时,三位皇子与太子殿下在王府门前胶着着,气氛紧张到旁侧进过想要与他们打招呼行礼的官员们都不禁停下步子看热闹,却又不敢随意走近。
“五弟以为未来的太子位就稳是你的了?现在就敢教训兄长。”素来喜欢热闹的二皇子冷冷地瞥一眼息筱跟息箓,言语之间更显尖锐,“可别太得意。保不准咱们的太子殿下还有什么后招,父皇未必会废储另立。”他倒是不信,父皇若真是把太子废了另立五弟,这两个人关系还能这么好。
从小就是这样,太子跟五皇弟关系就好得不得了。虽然小时候他也想过要亲近太子弟弟,可那家伙仗着自己是嫡长子的储君身份,再加上脸蛋漂亮得不行,便对其他哥哥们没个好脸色,反倒与母亲是边夷之地进贡女子身份的五弟走得越来越近……现在知道错了吧!能抢太子位的最有利人选便是太子最疼爱的五弟呢,真真是个大笑话。
本不想与两位兄长做更多的争辩,可见到二哥看他就好似看白眼狼的眼神,息箓顿时怒从心起。他对太子哥哥的心意从来没有虚假过,可容不得别人污蔑,随意揉沙子。
年少的皇子立刻沉下脸来,跨一步走到与息筱并肩站立的位置,开口正要反驳,却被突然伸手横在他胸前的太子兄长给拦下。
“太子为储君,对太子出言无状即是不忠;若是按身份,我与五弟都是后辈,兄长这么不够友善,看来十几年的诗书也是白读了。”微微挑起眼角,横一眼那些都噤声站在旁侧想看热闹的来往官员们,待到他们见到太子的脸色不佳,赶忙匆匆行礼过后便走开,息筱这才接口笑道,“难怪……”眼珠子将两位兄长上下打量过,那种刻意的做法让人一眼便能猜出他话中意指为何。
若是比斗嘴,息筱自认为不见得会输给两个光是只有年龄比自己强的兄长。虽然很不想在他们面前过分表现自己,但他更不想让息箓在这种时候得罪两个还经常在宫中行走的皇兄,背上个恣意妄言、不敬兄长的罪名。
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容,息筱的态度让两位兄长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要是对着这样的太子发火,他们于情于理都站不住脚;若是就此罢休,又觉得心有不甘。反倒是息箓听到太子哥哥的一席话,惊讶地侧头看着他,心底爬出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四位殿下果然还在这儿,总算是没让小人白跑。”就在他们兄弟死人僵持着的时候,一道过于尖细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往日都在皇帝身旁伺候的内侍总管忙不迭地走到门口,“今晨司天监来报说天气有变,下礼的时辰宜提早,所以各位殿下的府上都已经差人重新去通知过了。可时辰到了还不见几位殿下到来,靖安王已经先行去到首辅府上,特地令小的在此等候。”
他嘴里虽是说得轻巧,可听到之人都面面相觑,不敢多言。他们若是昨夜都在府中,自然能接到统治。可每个人都错过,也便是说他们可都是夜不归宿,如果话传到天子耳中,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两位兄长究竟去干了什么息筱分毫不敢兴趣,只是他想不到竟然连息箓也有夜不归宿的时候,看来这个弟弟真是长大了。兴味盎然地转头看着息箓,却在见到他别开头尴尬的模样后,息筱忍不住笑出声来。
亏得这个人今晨在他府上还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却没曾想也是一肚子的浑水。若不是被内侍总管揭穿,他自己还被蒙在鼓里,以为息箓这家伙有多正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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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府中的酒席排场大到身为皇家子弟的四位殿下都感叹的地步,他们的马车在距离首辅府还有半条街的地方就已经无法通过,几位殿下只能下车行走。自觉不能再在外人面前丢了脸面,四位皇子倒是很有默契的不再与对方多做交谈。
进到首辅府中便是一顿忙碌的寒暄,拜见殿下的官员们也不似往日般拘谨。与息箓走到正堂,被首辅大人迎到正堂首座,见到许久不见的叔父,息筱只是笑着像他道贺,脸上尽是开怀之意。
今日的息沂初眼角眉梢都带着化不开的温柔喜气,他以臣礼谢过侄儿太子后,便让几位皇子先行入席,他则继续留在正厅与未来岳父招呼前来的官员。
这种状况下就算想走也来不及吧……无奈地耸耸肩,看一眼身旁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息箓,息筱坐定席位,想到要这么的呆上一整天,简直欲哭无泪。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前来恭贺的人还是没有停歇,眼见已经找不到机会出去,息筱只得趁着正席位上的人都喝得薄醉后,丢个眼神示意弟弟帮自己掩饰一下,他倒是随手拿着个酒瓶溜到首辅家中的后园透气。
一弯清月孤孤单单的挂在漆黑的夜空中,院子里的冷风带着呼呼寒气,入夜后更是分外刺骨。池塘里流水潺潺,漾着本是皎洁如盘的明月,偶尔上浮的锦鲤搅得水面微波荡漾,为这寂静之处平添了几分风姿。
池塘边上一排排杨柳枝条倒垂在水面上,透过柳条看着不远处屋内灯火通明,息筱不觉有些奇怪。那种虚幻又飘渺的情绪在身体内慢慢蒸腾,让人没有实感。
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衫的清秀俊美少年找到息筱时,他正靠着一颗一人半高的柳树坐在池塘边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三十年的杏花酒。
酒很香,是他最喜欢的香味之一;酒味很醇,入口后清冽的味道便在喉间萦绕片刻,然后才滑进喉里,颊齿留香。没多时,汩汩的暖意就会从肚子里慢慢往外涨,正好抵消了肩上落霜侵来的寒气。
“酒多伤身,殿下会醉的,还是莫要喝太多才好。”见息筱迷迷糊糊间身体似要倒下,少年赶忙一手扶住他的肩膀,一手取过他手上的杯盏。
少年的手掌很宽,压在息筱肩头的手心非常暖,就跟想象中的一模一样——息筱有些遗憾地瘪瘪嘴,放弃装醉的模样,自己坐直身体。他还没有被陌生人这么亲密对待,还觉得很舒服的记忆。当然,若是青楼中的美人又另当别论。
眼前之人身上所传来的温暖让他有瞬间迷惑,突然就明白到,这样的温柔暖意并不适合自己。或许只有叔父那样的人,才有资格吧。
抬头,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年,那个人一双盈光闪烁的晶亮眸子只映着一个人的影子。可是为什么却觉得那里面充满了不甘与悲哀?
一直以来,息筱总喜欢在别人的眼睛里寻找自己的身影。因为在别人的眼睛里,他会看到自己是唯一的存在。
“唯一”是多么幸福的一个词语……他生命里所有的存在,几乎都是解不开的唯一。然而对谁而言,除了那种时候,他似乎都没法成为对方的唯一。
“堂堂首辅千金,在这种日子勾引太子殿下合适么?还是说叔父无法让你满足?”伸手,轻轻捂着那个人的眼睛,息筱突然咯咯地笑起来。不管多么渴望被人重视,可他还没有落魄到需要从这个女子身上寻求安慰的地步,“那可就找错人了。想必姑娘早该知道,我可是个没有前途的太子。”不无恶毒地吐出伤人的词语,息筱随手摘下一根柳枝,抛到她怀中。
贱命如柳絮,就算是千金,即将成为靖安王妃,可她在自己眼中也不比这柳条贵重多少。歪着头斜斜地靠在树上,月光下的息筱浑身泛着粼粼的银光,淡淡柔柔的,却像又飘渺得紧。
这样的人不是不可亲近,却有如隔着重雾,朦胧不清。男装打扮的首辅千金伸出手,想要刮一掌这个口出污言秽语的家伙,却在指尖触摸到他的衣袖时缓缓的收了回来。
不管有什么理由,她都不能对太子殿下无理。就算不是太子,这个人也是皇子身份,若以下犯上那便是欺君罔上的罪名,那便与她特地换上男装前来寻人的目的相悖了。
漫长的沉默,后院中两人相伴而坐的剪影映在池塘水面上。
“我喜欢那个人,你呢?”转首望着看不到底的青黑水面,说起自己心念所系的那个人,沈尚蓉脸上露出几分温柔的神色。
虽然没有明说喜欢的人是谁,但这种时候还需要特地说明么?看到她眼中如水的柔情,还有那待嫁闺秀的身份,想必这个女子是极喜欢息沂初的。
只可惜,佳人芳心总是要被坏男人伤过一次又一次,然后还是不能轻易解脱,总是喜欢执着于自己一厢情愿的感情——其实从这个角度来看,自己跟沈尚蓉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她是被狩猎,而自己则是在被猎的同时也喜欢去猎兽罢了。
“你很漂亮,也很聪明。”随手将已经空了的酒瓶子扔到池塘中,激起一窜涟漪,息筱双颊已经被酒气熏红,他似笑非笑地睨着沈尚蓉那张虽然可以称得上清秀,但绝对不能用艳丽来形容的脸,轻声讥道,“可惜聪明的女人很容易短命。”这样的女人,就算凭着头脑能让息沂初迷恋,但绝对拴不住他对美色的迷恋。
然而往往才女们又总是自视甚高,眼里容不得那些台面下肮脏污秽的事,久而久之,夫妇便会失和,然后……说也奇怪,为何光是想到皇叔大婚后冷落新婚娇娘的场面,他就觉得有趣得紧?或许真是今晚喝太多了。的b5
反正早已错过跟元珏约定的时辰,那个人也不可能枯等自己几个时辰也不放弃吧?所以干脆就不再去惦念那个失信的约定,等到明日天光后便去向元珏道歉便可——似乎从来没想过他对自己生气的模样,息筱恍惚间不禁有些雀跃。
其实生气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能证明那个人是在乎自己的。最可怕的,便是连对自己生气都不肯,那样的话,他根本不知道该与对方说些什么。
“因为是那么喜欢,所以不想看到他受到一点伤害。如果你们的关系再继续下去,最后受伤的肯定是他。”似未察觉息筱心中所想,对他甚至可以说是恶毒的话语也置若罔闻,沈尚蓉眼中流淌着淡淡的哀伤。突然深深吸一口气,她转回头望着息筱,轻声笑道,“所以请你放过他。”
在与息沂初熟识的这段日子,除了最初时候他们在谈论着琴棋书画外,后来几乎所有的话题都集中在太子殿下身上。甚少出门的沈尚蓉虽然对朝中动向也略有耳闻,但是对太子她却没有多少认识,也不想去认识。可每次看到息沂初探到那个人时,眼中就会闪耀着让人贪恋的光芒,她的心不禁“咯噔”一下,不知该如何才好。
凭着女子敏锐的感觉,她几乎可以断定息沂初是喜欢着息筱的。不是以叔父的身份,而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喜欢着他喜欢的那个人。然而这样的感情是不被允许的吧,所以他也只能在与自己交谈的放松时刻,才会允许自己流露出那种软弱的神色。
大概就连尊贵的太子殿下都没有见到息沂初的那种表情,独占了那个人的幸福感第一次让沈尚蓉明白到,自己有多喜欢他,甚至就算这个男人心中最重要的位置已经给了另外一个人也不要紧。
因为自己是这么单方面的喜欢,所以只要是他喜欢的,她也会跟着喜欢。所以对于那个还未见面的太子殿下,沈尚蓉心中本是没有半点怨恨或者妒意的。可今日真个见到这个少年时,她心中却闪过一丝没来由的恐惧——绝对不能让这个孩子继续呆在息沂初身旁,他的存在是错误的,只要有他在,总有一天自己喜欢的那个人会被伤得体无完肤。
或许她的要求过于傲慢,但沈尚蓉却顾不了那么多。所以才趁着今日家中大肆宴客,太子到访的日子,她换上男装掩人耳目寻他过来。
“你请我放过他?”没有在意沈尚蓉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听完她的话,息筱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我是皇叔的侄儿,你用什么身份请我?”不过就是个首辅的女儿罢了,居然还敢在他面前托大,看来之前将她看做是才女是高估了。
并未将息筱的嘲讽放在心上,沈尚蓉迎上他不屑的眼神,温柔地笑道:“未来靖安王妃的身份还不够么?”
她不会介意利用身旁所有可以利用的条件,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只要结果是好的,即使过程有些许的不尽如人意也无所谓。世间的事或许不会总是用结果来判断好坏对错,但朝廷中人,从来都是成败论。所以只不过是厚着脸皮而已,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你可得留神,千万要小心谨慎,每日烧高香祷祝自己能顺利嫁进靖安王府,千万别人还没被抬过门就突然暴毙了。”听到女子刻意加重的“靖安王妃”四字,息筱脸上表情未变,可心中却恨不得将眼前之人一刀扎死,然后趁着月黑风高便扔进池塘里,也免得看了生厌。
他从来就不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人,尤其是对外表看似柔弱实则奸猾狡诈的女子,更是不需要他费心疼惜。
“多谢殿下关心。”笑吟吟地看着摇晃晃站起身的太子殿下,沈尚蓉微微躬身一礼,恭送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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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坐在车厢一角,息筱脸上全是阴森寒气。
这里很冷,真的很冷。用同一个姿势保持了几个时辰,身子都僵硬了。早先在首辅沈家后院喝的那些酒早就醒了,虽然现在还是有点头晕,但却不妨碍他正常的思考。
自己还真是太无趣呀!只是为赌一口气,明明决定要放弃的,却偏偏要再见他一面。说完全不眷恋着那个人的怀抱是假的,可是那种东西对现在的他而言已经是无足轻重。反倒是被叔父未过门的王妃挑衅后,他心中一股郁气不知如何排解,所以才借故托词对五皇弟说自己被夜风吹得头晕,需要早些回太子府休息。的d5
谢绝皇弟的送行后,他走到门口便吩咐太子府上的马车先行回去,而他则是坐到靖安王的车架中静静地等待起来。的41
堂堂一国太子居然为了等他而蜷缩在这窄小的马车里,还一等就是几个时辰,息沂初果然好大的面子!若是换做别人,恐怕息筱早就拂袖而去了,哪里还按耐得住这种烦心事。
可息沂初毕竟不是别人,他是第一个让女子特地来找息筱麻烦的人。就冲着这一点,他再等上半个时辰也值得。不过最好别太久了,也免得他全身都僵硬。
揉揉已经酸痛的后颈与腰背,息筱轻吐口气。估摸着自己这么做还是太有勇无谋了,可既然等了那么久,这种时候才说放弃又未免太可惜。
“怎么在这儿?不是说要回去休息么?”他正犹豫着要不要离开时,一直期盼着的人影突然就出现在车厢门口。息沂初怔了怔,却没有多加犹豫,欣长的人影便微弯下腰步入车厢,顺势将息筱拖坐回软垫上。
看来他府上的车夫也开始吃里扒外了,就连有人躲在车厢里也未向他这个主人说明。今日还好是息筱,若是明日躲个什么不知名的人那可就麻烦大了。
“许久未见到叔父,有些想念了。更何况,今日是见未来婶娘的大日子,我还未与叔父道贺呢。”马车缓缓驶动,息筱身子微动,像是不经意般轻靠在息沂初旁边。
他微低着头,长长的发丝遮住了叔父从旁而至的探寻视线,轻缓的声线中隐约透出一丝违和感。
“居然是这句话,真是让人扫兴呢。”用手指轻佻地勾起息筱的下颌,令那张精致的面容暴露在自己的视线中。可既便如此,息沂初还是未能在他许久不见,竟沉淀下几许成熟痕迹的脸上捕捉到丝毫外泄的情绪,“要是息筱能为叔父稍微吃点醋,现在不知道该让人多开心。”不知是调侃还是感慨的话语用低沉而磁性的嗓音说出,鼓骚着身旁之人的耳膜。
息沂初是那种天生就懂得怎么勾引别人的男人。无论是他的举止的风度、言谈间的态度,还是或诚挚或暧昧的眼神,都会在不经意间诱惑了对方——这样的男人,还真是罪恶呀!
“还好意思说这种话么?让我在这破烂的马车上等了这么久,叔叔打算怎么赔偿呢?”忽而展颜一笑,翻身跨坐在叔父双腿上,双臂勾上他的颈项,息筱俯身贴近在他耳边轻呼口气。
红唇轻啄,撩拨着,声音中透着一缕魅惑。漆黑双眸中柔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湿湿润润地望着叔父,息筱知道这样的眼神身前这个男人最喜欢的。
“息筱想要怎样的补偿呢?”果然,息沂初连想都未想双臂便环上侄儿纤柔的腰肢。他低哑的声音温和地询问着,然而语调中似乎透出几分漫不经心。
“嗯……那就要叔父多加配合了。”努力忽略掉脑海中一闪而过的不快,息筱继续微哑着声音在叔父耳畔呢喃。不等身前之人回话,他便吻上了息沂初薄薄的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