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看他的脸。
沈曼骄傲的脸上闪电般地闪过一丝不忍和震惊,但那么的转瞬即逝,以至于我在想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
许凡却没有看沈曼,而是望着夏桐。眼睛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怜惜与心痛。
夏桐亦坦然地看着他,没有怨恨,没有不解,只有澄澈清晰的理解,或者说是,信任。
沈曼,竟是这样厉害,竟是这样的了解我们之中的每一个人。她在自己未来的保险箱上又加了一把锁。
而后来,医院长长的走廊上,许凡身着黑色的短袖衬衫,洗得有些发白的牛仔裤,他静静离开的落寞而忧伤的背影。
我从没有想过,那个背影,竟然是许凡留给我的最后一个鲜活的印象。
那个我认识了二十几年的沉默寡言笑容腼腆与世无争心地善良的大男孩,竟然就那样静静地,从此,永远,离开了我的世界。
是因为我吧!这个老朋友,这个保护我的老朋友,他才会在最陌生的地方告别了最美好的年华!或者,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
客死异乡!
第二天其他人不在的时候,我去看沈曼。她气色好了很多。
她看着我时,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又有一种挑衅的意味。
我刚开始没说话,只是坐在一旁淡淡地看着她。不禁心里暗暗感叹,她真是演技超凡啊!
沈曼终于开口了,“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我直视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我知道她应该明白我是说的关于许凡的事。
沈曼却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笑了起来,“你应该感谢我吧!”
我楞住了,心跳突然快了起来,“什么?”
她慢悠悠地挪了挪身后的靠枕,“我帮了你的忙呀!夏桐要走了,你应该很开心吧!”
我强忍住心中的不平和恶心,冷冷地说,“我不懂你说什么。”
沈曼竟哈哈大笑起来。“梁小沐,你比谁都懂。你是那么的喜欢欧阳昊,估计你是一看见夏桐都恨得咬牙切齿吧!”
像是感情被受到了侮辱,但我无可奈何只能克制住自己的快要爆发的脾气,说,“这是你自己的想法吧!让她走你更开心吧!”
沈曼傲慢地看着我,嬉笑道,“彼此彼此。以后,就是我们俩之间的战争了。不过,她得意十足地加了一句,我比你有优势多了。因为,我先说在前头,欧阳昊,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上你的。”
我倏地站起身,冷冷地俯视着她,“你真让我恶心!”说罢,就要离开。
她脸上的笑容却愈发得意洋洋,“这句话留着你自己用吧!”
走出病房的时候,我感到胃里面一阵的翻江倒海,恶心得要吐,脑子轰隆隆的响成一团,周围的人和事飞一般地从我面前划过。我难以想象,以后竟然要经常见到这种人,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种人……
只是,令我颇为惊讶的是,从那以后的三四年里,我再也没有见过沈曼,直到很久以后。
去接她出院的那天,护士告诉我们说,沈曼已经离开了。欧阳问她去了哪儿。护士说不知道,护士还说前一天,有人来探望过她。
我首先想到的就是苏韵,但那一刻我又意识到,苏韵,她唯一的朋友,已经死了。我不知道究竟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竟然能让沈曼这样毫无踪迹地消失,放弃了她苦心追求了那么久的人或事。
也就是在沈曼出院的前一天,许凡走了,夏桐也走了。
、1第16章
第二十章梦醒时分
之后的日子一直过得很平淡;我原以为我会不适应,但我显然是低估了自己。许凡和夏桐走了之后;剩下的我们很少再聚在一起了。没有时间,或许是;没有了心情。
子琛开始在他家的事业上忙碌起来;欧阳成天呆在办公室或者电脑前写写画画;设计不完的图案,画不完的草图;我知道他只是想让自己忙一点,再忙一点;而我在读书的同时;偶尔在这家公司那家公司实习。
我以离学校近为理由,搬到了欧阳租的房子里,三室两厅;有的是空间;所以他并没有拒绝。虽然他平时总是很忙碌,但屋子里却收拾得整整齐齐,不像一般独身男人的居室,乱糟糟的。
他一直都是一个整洁干净的人。
欧阳很少回郊区的家,更少去农场,我想他是不愿意看见什么东西,或是记起什么东西。只是,他根本就是从来没有忘记过,又何必害怕被提醒呢!
一次经过夏桐曾经工作的那家书店,就进去看了看。其实我本来是忘了那家书店的,但它却一直没变,和以前一模一样的风格和布局。让我一见到,就想起了从前。
夏桐走之后,段泽做了店长,一个人。
他没有请其他帮手,自己独自照看着书店的一切大小事务。
让我惊讶的是,他竟然还记得我。他明朗地笑,“怎么会不记得呢?你是夏桐最好的朋友呀!”
最好的朋友!
我的心像突然被重重撞击了一下,一贯的从容淡漠几乎要瞬间崩溃。于是赶紧岔开话题,问,“为什么不请个帮手呢?这么忙?”
段泽没有解释,只笑了笑。明快的笑容里带了些淡淡的落寞,经过这些年,他似乎也变了很多,不再是当年那个咧嘴大笑的大男孩了。
他,是在等夏桐回来吗?
走之前,我看到了一本许凡拍的影集,于是买了下来,但他执意要送给我。说是如果夏桐在的话,一定也会这样做的。
我的眼睛突然间涨涩得厉害,于是拿着影集,匆匆逃离了书店。
那天晚上,欧阳经过客厅时,无意间看到了那本影集,当时客厅里没有开灯,但明亮的月光却足以让他看清楚摄影者的名字。
这么久了,他和她从来没有联系过,哪怕是一封邮件,一条短信。
但直到很久之后,我才发现夏桐是给欧阳寄信的。一次我去欧阳的书房里面找纸盒,却发现一个纸盒里装着一摞信。收信人是欧阳昊,却没有寄信人,但那个清秀的字迹却是我熟悉的。从夏桐离开之后到那时,几乎每星期一封。只是信封里面都是空空的,但,里面有没有内容对欧阳来说,性质都是一样的。
他怔怔地望着那本影集出神,我不知道他是在想念那个人,还是那个人身边的人,又或者是两者都有。
在那个月色微荡的夜里,面色俊朗的欧阳昊满目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