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平爷爷说得很对呀!”
“您先别高兴得太早,他话还没说完呢。”
“总不会出尔反尔吧?”
“他说:‘让大字报去提吧,一旦有犯罪证据,当然要把人权组织的坏分子抓起来。’我不明白,这‘犯罪证据’指的是什么。是指大字报上的文字内容?还是其他的什么言行?如果是文字上的东西,那么《宪法》所赋予公民的言论自由又如何体现呢?”
“你可真幼稚。言论是为了什么?国强民富!你有说的自由,人家要是不听,管什么用?”
“你说的也对,可更可怕的是,邓扛不住那么强大的压力了。如果他们都要求解散人权组织,取消示威权,取消‘民主墙’,他‘也服从大多数’!他毕竟是‘风中竹’呀――风太大了,他也不得不弯腰低头。再往前推8年,我们的爹妈可能还没搞对象呢。邓总书记已经跑到农村去搞‘四清’了。反腐化,反农村干部的特殊化、假公济私,中饱私囊。贪污腐化的干部里,每三个人就有一个是党员……”
“所以大学生才要起来反对保守派,反对特权呀!反那些把自己同人民群众相脱离的人。”
“反。当然要反了。1976年,我们还没上学呢。清明节的悼念活动被镇压了。邓第三次倒台。罢免他和提升华国锋,任命总理职务,依照宪法,应由全国人民代大会全权决定。可是把持着权力的人,就这么无视和践踏宪法的尊严。除了有组织的群众集会和政治需要的示威,这是新中国第一次自发的民主运动,群众运动。1986年,我们上高中了。中国科技大学的骄子们进行有限期的罢课。在胸怀宇宙的天体物理学教授方励之的鼓励下,学生们向党委要求民主。喊出了‘没有民主就没有现代化’的口号;而这又是‘北京之春’的组织者们,在1979年作为‘四化’之外的第五个现代化首创的。年底,北大和清华的学生来到了这里,高喊着‘打倒政治局的保守派!’他们呼唤:‘小平,请听听我们的声音!’从1919年反帝的‘五、四’爱国运动至今,‘70年过去了,民主在哪里?’邓大人听见了,可他没走到广场上来,象周总理逝世后那样,在寒冷的夜里,站在纪念碑下来沉思。究竟为什么,学生们会这么说?邓大人到了年底,召开小范围的首脑会议,做出了他的回答:之所以学生会这样,是因为我们多年没有坚定不移地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潮了!57年‘反右’,他时至今日都认为是正确的,错就错在了扩大化上。他们从不反思人民所赋予的执政者的权力被自由滥用的可怕;他们在激烈的政治的旋涡中挣扎,努力把握着一个国家的航船不至倾覆,根本没心情和时间来同学生交流什么思想。因为彼此不是,从不是平等对话的公民主体关系。我们党的良好作风,仿佛从学校消失了。邓大人将大学生看成什么?不是共产党领导下的革命事业接班人了?而资产阶级的自由化鸦片的瘾君子?让他‘坐飞机’、挨批斗的小鬼儿?要象对待毛主席是的――敬而远之?…”
“美死你吧!历史速成班儿的自学成材者!想什么呢?真敢抬举自己!”
姚碧蹲下身子,向上仰望着神州,仿佛在让他享受被尊敬的威严和快感。
“你甭挖苦自己了。”神州将她拉了起来。苦笑着说:“我一点儿都不敢觉得你会怕我。相反,我倒觉得你会轻而易举地将我击倒。那本书的最后一句话是――‘搞建设一百年不够,搞破坏一天太多。’这是两年前写的书!说改革开放如果成功了,邓就是‘一位天才的炼金术士,可以同时把油和水溶合在一起;如果不成功,中国共产党就面临着分裂,国家可能会发生内战!’上帝,你感觉到我们这种无限期罢课和绝食的危险了吗?我们这么多学生的所做所为,到底会成为历史的助产士呢?还是祖国人民的福星呢?可千万别成为历史的罪人!”
“听起来挺严重的。可我觉得,我们所做的一切,只会起到好的促进作用,因为我们拥有新中国赖以诞生的法宝和秘密武器――真正的共产党人和大众的民心。”
“您可真富有!真能升华――不就是为跟老母赌口气吗?”
“废话!又偷换概念你这儿――我说的是我们所有大学生的作为之总和,您这儿又往一人儿身上扣帽子。我看,您这水平,也只能向您自己要求的那样,当个纠察队员。”
“那咱们可就说好了――我留下,你回校。”
“好吧。不过今晚嘛,我要为你举行一个仪式,祝贺你成为政治成年人。”
“你不会是要把这天安门广场当成咱们的婚床吧?”神州抓住姚碧的双肩,向后一推,顺手牵住她的双手,脸上露出一丝喜悦的神情。
“这个广场太神圣了。如果没有绝食的义举,我想都不敢想这浪漫的革命情怀,你倒敢狮子大开口。”
姚碧被神州拉入怀中,俩人相拥而吻。神州意犹未尽地在姚碧耳鬓低语道:“书上讲,76年秋天,上海革命委员会已悄悄开始武装民兵,江青集团想在10月2日将沈阳军区和山西军区的部队到北京,想在7天之后,在38军的帮助下一起发动政变。由于叶帅的干预没有得逞,反到沦为阶下囚。10月10号,邓大人给华国峰和中央委员会写了一封信,为华国峰当上党中央和军委主席的决定而喝彩:‘他的年龄能保证无产阶级的领导将稳定15年或者20年。对党和人民是项英明的决定’――你想想,这么大的中国,这么多的人,将一个国家的稳定寄托在一个人身上,这不是人治,又是什么?邓大人的思想既开明又传统。你能指望谁――让中国一下子变成法治社会吗?”
“人民要是不争取,法治社会等到猴年马月也是等不来的!”
安地骑着车从俩人西南方向西北方向行进。他脸上泛起轻松的微笑,长叹一口气,仿佛被她俩幸福和快乐的阳光所照耀,驱散了压抑在心头的愁云惨雾。他的车筐前面的网孔里,露出一本蓝白为主色调的书,挡在厚厚一叠对折的白纸前。
“我看您这神州的名字算白叫了快!”
“就是因为你和我这学名儿,我才不想闪躲,逃避了。我不想一辈子在你面前抬不起头来,也不想让你妈妈以后看不起我这外地男人。我换你为祖国和人民进孝心成吧?”
姚碧高兴地扬起双臂,双手捧着神州那清秀的脸。那双不大的眼睛里,闪动着无奈而又忧郁的目光。让她看不到一点儿昂扬的斗志和兴奋的神采。她心疼地说:“算了吧你。这么瘦,再给你饿出点儿毛病来,还不够我心疼的呢。到时候,连咱俩的《欢乐颂》都唱不动了;也对不起我未来的公婆呀!”
当他迎着神州的目光骑过他俩身边后,神州冲姚碧指着他的背影说:“那人车筐里也有一本《邓小平传》。蓝天大海,白色短袖衬衫的邓爷爷,自在休闲地乐着,非常谦恭;迎着灿烂的阳光,不戴墨镜,不眨眼睛。底下的书名是用红色的行书写的。他会怎么看我们呢?”
“你还小点儿吧?别装嫩了就。赶紧回去吧。这大公共厕所上的,再招一便衣来。”
“跟你走――为想当国际导游的巾帼英雄争光去!”
俩人的背影融入稀稀落落的围观人群中。犹如步入了一个神秘而又古老的部落。渐渐远离的视界,变成了人间城廓的点点灯火,变成了音箱上的细密网孔,黑而亮丽。歌声依旧缓缓流出:“……我的心,在人群中闪躲。不懂我们之间这份真情,犯了什么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