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这个妇人女孩与这个男人男孩_月光下的海墙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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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这个妇人女孩与这个男人男孩(2 / 2)

姚碧摇摇头,含着哭腔说:“不饿。”

“你等我跟他们说说,跟我一起去取你青春的碧血丹心。三张被踩破的信纸,都已经被粘好压平了。”

“您别费劲了。我什么话都说了,没用。”

她松开双手,一边露出歉意的微笑,连说着sorry,一边用双手的掌心和手背,擦泪抹鼻。她唏嘘着望着安地摘下眼镜,抬起左手将舌头舔不到的鼻翼的泪水擦掉。

“没事儿。”安地的右手背上,留下的几道缺血的白色指痕,渐渐地变回原色。

“您也别受累了,那些诗我送给您了。一个能把它记在心中的人,应当是它最好的归宿。我现在都未必能背出来了。”

“比南面墙上那被擦去的标语难记一点儿。”安地戴好眼镜,回首望了一眼中南海东北角上那垛红墙,认真地说道:

“诗是诗人心灵的孩子,灵魂的雕塑。当心在绝望的时候,孩子的哭泣和欢笑,能给它的母亲带来勇气和信心,不向一切苦厄低头认输;而那灵魂的雕塑,就成了非人工制造的纪念碑!一切科学和民主的受教者,都有可能成为非民主、非科学的现实生活的掘墓者;当不成改造者、扬弃者和叛逆者,就做逆来顺受、和光同尘的人吧。”

“您说得真好。今天真没白来、瞎撞呀!那‘孩子’就先托您扶养吧――也给学妹一个再见您的理由――您能给我留个电话吗?我不会轻易打扰您的。只想留个纪念。”

“没问题。但你应当先吃点儿饭呀,边儿上就是饭馆儿,你进去先吃吧。我给你付稿费,你就当撞上一只不死不活的老鼠吧!一菜一汤一饭,家常便饭,也给我一个报答感动与快乐的机会,行吗?”

“嗬嗬…”姚碧忍不住笑了,露出一对犬齿,她咬咬嘴唇说:“那就让我这只半瞎的猫――宰您一回吧。”

“嗳,这就对了!痛快!!”

……

她好象又看到自己同安地走在一条灯火阑珊的便道上。

安地:“你要愿意,就把孩子生下来,我们一起养“sheorhe。”他双手扶着她的肩头,凝视着她的眼睛。

姚碧将头埋在他的肩上,不住地用额头轻撞着他的锁骨,无奈地悲嗔道:“我真不能确定,到底是谁的。您不会把我看成…”

安地双手轻拍她的脸颊:“你是你自己的,你是自由的。如果你真的想要的话….”

姚碧用她的双唇封堵了安地的嘴。安地用双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和脊背……

在一个有三张上下铺的男生宿舍中,姚碧坐在靠窗的下铺上,双臂放在两张背对背相并的书桌上,侧脸望着漆黑的窗外,眼里是绝望的两潭死水。同她身侧墙壁上用透明的塑料胶条贴着的那张神州微笑的彩照,形成阴阳冷暖的对比。隔着两把蓝色漆皮的铁皮网罩暖瓶,对面是一个将头埋在枕头中哭泣的短发男生;其上铺有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坐靠着被子,头靠在墙上,向着房顶发呆。姚碧咬着微颤的下嘴唇,慢慢站起。头上伸来一只手臂,用手挡在她的头和上铺床角之间。当她的头触到那只手时,便也伸出左手紧紧攥了攥那无声的怜爱,但没有回头。她将腿从桌腿下往外挪,向对面那个男生靠近,望着他垂在床外缠着沙布的右手。她伸出右手,在他的右肩拍了拍,当他双腿抬起,重重地摔回床上,哭叫着:“谁都甭管我”时,她伸出双手攥住了沙布上边的裸臂,将他拉起,拽到了地上,光着脚,将他拉到门边。她一手开门,一手仍旧拉着他,走出房间,将门用力地拉上。另一扇门被推开了,一个女生坐在右侧两张上下铺之间的小桌前,正在台灯下绞着白色的纸;手边桌上,已堆起了许多朵洁白的纸花。她用哭红的泪眼惊愕地望着门口,门被重重地关闭,那响声打断了男生的哭泣。

“哭、哭!你还象个男人吗?”

姚碧厉声问着望着纸花不住挺胸抽泣的男生。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衫,扔到了他的头上;一个白色的胸罩也接着拽过他的头顶,碰到淡蓝色的窗帘后,落在了地上。那个女生连忙放下手中的纸剪,站起身,拍拍被蒙着头也无动于衷的男生的肩膀,向门口走去。她伸出双臂搂抱住了怒目圆睁的姚碧,在她的左颊上深深地吻了一口,用颤抖的沙哑嗓音说了一句“iloveyou!”便闪身拉门而出。姚碧木然地靠在门上,闭上了双眼。身后,传来钥匙插入锁孔拧转的声响。

朦胧的月光从敞开的窗帘泄进房里,姚碧在临窗的下铺上,躺在床上,搂抱着刚刚走出去的那个女生,象母亲爱抚孩子那样,轻轻抚摸着她的鼻子和嘴唇;她的手紧紧搂抱着姚碧的腰,柔声轻唤:“狗妈……”

“神州,你好冤呀!”男生大声地哀叫,哭嚎着。

姚碧睁开双眼,透过泪雾,只见那男生正将双手按在那堆纸花上。几滴鲜血在花蕊间滚落,夺眶而出的泪水将这景象裹成了水晶的画芯,友谊的肝胆,思念的梦魂,悲悼的祭礼。

姚碧向这个非凡的祭坛走去。她要将这一切融化在自己的身心之中……

那个女生站在门外的墙边,双手垫在身后,头靠在墙上。当门内传出姚碧的失声痛哭时,她眼含着泪水,走开了……

显示屏上,一行行文字渐渐清晰起来:

是谁,在守望着良知,唏嘘着吟哦――“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在青春生命的岔路口,选择着裂变灵肉的峰岭。我们来了,追随着那些――特权和腐败粉碎不了的信念背影,为国歌凝聚正气与魂魄的赤婴,精神长城不倒的痴擎,否定之否定的优良义工

果敢无畏地求索、乐行,因为我们是――“德、赛先生”嫡传的细节医生,

是非科学、非民主的顽强克星;是施教者祈盼的桃李林海,是祖先期许的希望的恒星……

真的很痛!当知行合一的神经:依旧向头顶灿烂的星空伸展着多情;

向包容着虚空的心灵,眨着眼睛……

每一张真实的面孔,是否还能自信、从容?

姚碧将头侧趴在笔记本电脑旁的床罩上。她用摇控板冲着组合音响,将只有那一首歌在重复播唱的机器关掉。泪水从她的双眼溢出,口中喃喃自语着:

“那发福的腹脸/是否早扎成了童真的花圈?那厌倦的眼泪/是否已流成无心自悼的挽联?不管风云如何变幻/我们都不会眼花缭乱/眼犄角的金屎,凝结着与市场交欢的眷恋――真的不苦――当按劳分配的圣女,仍被权钱交易强奸,我们收获了安富乐道的田原。因为我们拥有信义和至诚,这锐利的金钢钻,让大我的世界,别有洞天……

姚碧抬起头,左右摇甩着长发,象个苏醒的睡狮。从床上爬起,盘腿坐在电脑前,继续找寻着十五年前,她留在安地心灵角落中的精神化石。她猛然感悟到,那些忠于职守的医务工作者们,早已完成了对现实政治教化的心理断乳。而安地却保存下了自己断乳期的慌乱、自慰和祈盼。他清醒的思考,推己及人的联想,充满关爱的旁观,都不象她“玉碎”的反叛那么狂躁;而是以另一种平静的激情,在思想中裂变。他象一个精神坟墓的探险者,在对世事人心的守望中,完善着自己的灵魂,将一个已经变得模糊的灰暗记忆的宇宙,炸裂出一个个细节的缝隙,让她自尊自怜的目光无法躲闪:

“风尘,让你我有了几层变脸的面具?生存,迫你如何征服忧己患金的攀岩?爱国忧民是否己成为最大的忧郁症,无处挂号,无处寻医问药?变成了太极柔掌中要努力排除的浊气,晨昏漫步中的杂念纠缠,既得利益集团眼中的异端?唯愿你们从容安然……”

姚碧忍不住阅读带来的兴奋和酸楚,又将歌曲摇放而出。她需要一种心灵的陪伴和分担,让自己不再觉得孤单和陈腐,多情而沉重。她的视线又触摸到一块晶莹的雨花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