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日子被我在浑浑噩噩中度过，某天中午，刘嵩在寝室里放了一个震耳欲聋的屁，如果不是有一层被单盖着，他恐怕会被那个屁从床上崩起来。午睡的众人被惊醒，连忙查看刘嵩是否安好，只见刘嵩熟睡未醒，床头萦绕着好几只苍蝇，可见此屁之臭。罗星烁上前嗅了嗅说，不对。他翻来复去地追寻恶臭的源头，终于发现是刘嵩床下的一袋黄瓜生了蛆。

这个迹象表明，夏天到了。

51

夏天到了，我的心情变得和沉闷的天气一样焦躁。一个没有了期中考试的学期，就好像没有了中央电视台预报的天气，期末考试如疾风骤雨一般来得毫无征兆，当我惊慌失措时早已经近在眼前。在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一个月不到的时候，我心情沉重地翻开课本，发现一本几乎崭新的书还没怎么认真看过呢就已经讲到最后几页了。我努力地回想我这多半个学期是怎么过来的，在过去转瞬即逝的四个月一百二十天两千八百八十个小时里，刨除掉我吃饭睡觉和拉屎等不得不花费的时间外，我每天剩下的清醒时间好像只剩下不到八个小时了。然而在这些宝贵的时间里，我先是为学期初的春季运动会耗费了多半个月的心思外加体力还有财力，光是为了补充能量增添的伙食费就险些让我的经济出现赤字；再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我完成了两项巨大的工程。其一是为自己名噪一时的那首情诗谱上了曲，还为后来的歌手比赛疯狂练习了一段时间的钢琴。其二就是向安馨馨递交了我苦心经营了三天之久的情书大作，但是这件事的重大意义不仅仅在于花费了我三天的宝贵时间，此外我还为安馨馨的回复傻等了一周七天，为校园歌手冠军的奖杯自我欣赏了两周十四天。再后来就是因为与安馨馨在一起而兴奋至今，久久陶醉其中难以自拔。纵观这一个学期的作为，我深深为自己花费父母的那些金钱和浪费国家的那些粮食感到内疚和自责。

我认为学习好的人永远都理解不了成绩差的人的痛苦和无奈，其绝对性就像男人永远无法体会生孩子的痛苦一样。每当我兴致勃勃地翻开一本练习册来钻研，总是遇见一道题就不会，再遇见一道再不会，好不容易碰见一道有思路能做下去的，计算到最后却又与正确答案差之甚远，为此我很是苦恼，做题时心里总是拥堵着一缕大便干燥般的不畅感。我曾为扭转此局面而请教过许多人，李欣怡给我的答案是，因为我的知识形成了断层，时间短了看不出来，可是时间一长就对自己的基础知识累积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做题的时候就会无法避免地造成多种技术性错误，也就是说，错了都不知道错在哪里。我问她，那我该怎么办呢。李欣怡说，基础知识必须慢慢地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问她那我什么时候能吃上豆腐啊。她说，小乐，这次期末考试你就别指望了，脚踏实地地从此刻做起，如果坚持不懈的话，还是很有希望后来居上的。

要是别人冲我说这番话，我必然认定他是在对我冷嘲热讽，气急了我没准儿还会对他拳脚相加。可是这话从李欣怡的口中说出我就丝毫没有怨言，因为她平时就经常这样对我苦口婆心好言相劝，是我自己没有虚心接受她的教导落至今日这般田地，怪不得别人。

我听李欣怡这么一说，彻底不对这次期末考试抱有任何妄想和奢望了。我像一只被人撒了气的气球，瞬间瘪了下来，如果教室没有屋顶的话，我能一下子蹿出去。

52

炎热的下午，教室里的空气本来已经被四十多个人体散发出的气息灼烧得难耐，窗帘又不得不因为外教课欣赏电影而被无情地紧闭，更是连丝毫流动的风都感受不到，烤得要死。我们的外籍教师是一名来自菲律宾的中年男子，至今未婚，据说有意向寻找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女性为妻。据我了解好像有很多外国人都喜欢娶中国媳妇，其中还不乏小日本鬼子。但据我分析一个菲律宾男人想在中国找媳妇还另有隐情，那就是菲律宾有不能离婚的法律条例，婚姻这座围城一旦踏错了一步连后悔药都没地儿买。我记得报纸上说当今现存不能离婚条例的国家仅剩四个，除了菲律宾以外其他三个都是非洲落后国家，落后到还穿着开裆裤跳舞的那种。我一边欣赏着菲律宾外教播放的电影，一边为他感到悲哀，看看人家阿拉伯男人，一个能娶仨，还随便离婚。

教室的投影中放映着一部外国大片，本来是一部动作片，可是男女主人公演到一半就急着开始宽衣解带，这外国导演拍片不上床就难受。大家看得更热了，男生一个个直咽口水，外教觉得有些尴尬，拿起遥控器快进，只听教室里抗议声四起，男生拍桌子女生皱眉，外教大惊，原来自己面前坐了一群伪君子，只好乖乖倒带回来重新观看。

我热得想要脱衣服，碍于校规无法实施。身旁的李欣怡手握一把卡通扇子不停地扇风，我偷偷地挪动椅子靠近她，希望可以坐享其成到一丝凉爽。可是李欣怡发现了我在不断移动之后，竟然眨着大眼睛单纯地问我，你靠过来干什么。我说没什么，想喝水，于是拿起地上的水瓶咕咚咕咚喝起来。夏天我总是要摄入大量的水，这些水让我陷入了尿频的困扰。放下水瓶，我又悄悄地从后门溜出去撒尿了。

走进男厕所的时候，看到一个人正背对着我站在窗边抽烟，我从那个庞大身躯的背影就可以认出是六班的大章。大章姓章，因为长得颇为成熟所以叫大章。大章是学校里流氓头子似的人物，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平时喜欢在校园里横行霸道，连高三的都要惧他三分。这种人无论到了哪里都是一大祸害，可是至于他为什么会成为育英学校的耻辱原因很简单，给学校领导塞了钱，他就轻松迈进了热烈欢迎他的学校后门。大章曾有一次在寝室里喝多了，大声嚷嚷自己的老子和一位姓苏的副校长私交甚好，请他撮了一顿再甩上个三五万，自己就堂堂正正地踏入育英的校门了。后来每当我看到这种人在校园里横晃，我便又赞同起周宇凡对学校黑暗到伸手不见五指的评价。

大章转过身也看见了我，叼着烟卷问我：“你也是上课跑出来撒尿？”

我心想这不是废话嘛，不撒尿难不成还是掏出东西来让它透透气？我没有理会他，继续撒自己的尿。

“耿小乐，听说你最近挺红的。”大章把烟掐了说，“好像还勾搭上一美女，叫安馨馨是吧？”

我听他这种王八蛋说话的口气就气不打一处来，影响了我撒尿的情绪，间接损害了我的身体健康。我本不想跟他搭讪，可是看他一副粘膏药的德行，似乎已回避不了。我记得外婆以前告诉我被狗追的时候不能落荒而逃，否则狗会追得更紧，你必须掉头反过来追它，那畜牲一溜烟儿就跑得没影了。想起外婆的话，我又看见对面这个畜牲正在冲着我狂吠不止，准备对它迎头痛击。

“关你屁事！”我冷不防来了一句。记得外婆还教导过我一句话，叫做什么人什么对待，比如对待流氓就不能来文明的那一套。

大章愣了一下，接着嬉皮笑脸地说：“不怎么样，就是问问。”看来他也吃这一套，原来还是个纸老虎。

“不关你事儿就别他妈问。”我来劲儿了。

大章有些嗔怒了，但马上又转回一副笑脸说：“你那个大美妞儿爽不？”

“你他妈说什么呢？”

“还能有什么？就是那个啊。”他一脸不屑的样子。

“你他妈再敢放屁，我跟你没完！”没想到他对安馨馨的侮辱竟然点燃了我不为自知的勇气。

“你说你认什么真啊，男人嘛，早晚的事儿，开个玩笑。”大章说。

“我没空儿和你扯淡。”我提好裤子准备走人。

这时大章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然后在我眼前晃动了一下说：“你看，男人都好色，就别装蒜了。”

我觉得那个号码有点眼熟，问道：“谁的号？”

“找小姐的。”他淫笑着说，“给你要不？”

“真他妈无聊。”我半信半疑地搁下一句话走了。

我刚走出男厕所，就听到一扇木门被重重摔上的声音响彻整条安静的走廊，我随即看见邱水的身影从五班教室夺门而出，一边大声地哭泣一边奔出教学楼去。紧接着后面就跟出来梁书文，他神情焦急地喊着邱水的名字，一路追出去。这个场景我有点没看懂，心里纳闷儿这是怎么一回事。

回到教室，我问李欣怡发生了什么事，她说刚才邱水的手机忘关了，上课的时候突然响了。她看外教根本没有注意，就接了，之后就突然哭着跑了出去，吓了我们一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