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发现睡袋口呼出的热气结成了冰花,伸手一摸脸,脸上竟然结着一层冰霜,鼻子被冻得通红,一钻出帐篷,就立即感觉鼻梁骨里面被冷空气冻得刺痛,像是有人在你鼻子里面插进了一根锥子。我开始收拾帐篷,周青在准备早餐,一旁的何涛开始发动车子,给发动机预热的时候,顺便自己也跟着取取暖。
车子上路了,开出许久,终于驶出了戈壁滩和零零星星的积雪区,前面路上慢慢地现出一些稀疏的草甸,我问何涛:“地上那些小坑是什么东西留下的?”
何涛说:“是鼠洞。”
我数了一下,大概一平方米的地方就有十来个鼠洞,很是吃惊,就问何涛:“你们平时吃肉吗?鲜肉?”
何涛笑了一下,说:“吃,当然吃,不过大多是罐头,在可可西里这块地方吃鲜肉,那可是‘犯法’的,不过老鼠肉除外,就是周青觉得有点恶心。”他说着看了周青一眼,周青没答理我们,拿着望远镜看车窗外两边半青不黄的草甸。
我知道何涛说的吃鲜肉犯法指的是捕食草原上的野生动物,的确,在可可西里这块地方,几乎每一种野生动物都是珍稀物种,只有老鼠除外,因为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按物以稀为贵的标准,老鼠们还挤不上排行榜。
我又小声地问何涛:“经常吃?”
何涛说:“嘴馋了就吃,天气好的时候偶尔也去抓鱼,就是水太冷,没人愿意动手。对了,跟你说个故事。”何涛脸上促狭地一笑,把嘴凑到我耳边,想了想,又说:“算了,还是不跟你说了。”
被他这样一逗,本来对听故事没什么兴趣的我反倒被勾起了兴趣,不知道在可可西里这片荒无人烟的地方又会发生什么新奇的故事,于是追着问:“到底什么故事?快说!”
何涛哈哈地笑,然后板起脸来,说:“没啥。”
“肖兵,你别理何涛,他拿你开心呢!”周青说这话的时候头也没回,继续拿着望远镜瞄着远处的草甸。
可可西里的草甸子长得很稀疏,较近些的地方可以看到草与草之间露出的黄土来,不像藏北的大草原,一望无际的绿。这儿的草让人觉得发育不良,像是个在虐待中残喘的旧社会儿童,病怏怏的,让人瞧着就觉得心酸。按理说,在这片中国最大的无人区,草甸应该长得十分茂盛才对,本来我还想着可可西里这块地方会真的像它的名字一样,是“青色的山梁”、“美丽的少女”,也会像藏北大草原一样绿得让人心醉,但现在看起来却只能令人心酸。
“这儿的草长得真慢!”我自言自语着,仿佛心灵的草原也渐渐失去了给养,正在慢慢地荒芜,最后变得就像可可西里的荒滩一样苍凉。
周青举着望远镜继续瞄着远处,随口回答我说:“是啊!本来长得就慢,再一糟践,还没长出头就死掉了,一死就是一大片,环境恶劣,一年两年都恢复不了,青黄不接啊!”
“糟践?谁?”我反问道。
周青放下望远镜,回头看了我一眼,反问道:“你说除了人还能有谁?你、我、他。”
“盗猎的?他们只是捕杀野生动物……”何涛插嘴说:“你刚来,还不了解可可西里,我刚来那会儿也有这个疑问,慢慢你就知道了。”
据说可可西里是野生动物的乐园,但是车子开了那么久,我却连一只野生动物也没有见着,不知道是运气不好还是什么原因,眼前除了荒漠就是半黄的草甸,一望无际的荒凉,除了车身在晃动,看不到半缕人烟。周青像是看出了我的心事,一声不吭地把望远镜递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