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眼神呆滞地盯着锅里的菜,一遍一遍地翻炒着,把菜炒得稀烂。我知道像木萨这样老实憨厚的性格,如果说他曾经亲手开枪打死过人,那对他来说将是一件痛苦终身的事情,我岔开话题,说:“老木,菜烂了,像糊糊。”
木萨一愣,停下手上的动作,拿出个小瓷盆,把一锅子烂菜倒进盆里。木萨叹了口气,说:“没办法,虽然是很久以前的事,打死的又是盗猎的,但我总觉得心里不安,我是个杀人犯,也许有一天,我也会被别人杀死,然后被可可西里的沙土埋住,或者被水冲走……”
我看他很矛盾,一方面觉得自己不得不那样做,一方面又觉得自己是个有罪的人,在正义感与罪恶感之间,他已经被折磨了许多年,我只好安慰他,说:“老木,你打的是盗猎的,是他们先开枪,你只能算是自卫,一定程度上来讲,有些自卫是不犯法的,也不定罪。”
“是吗?”木萨的眼睛亮了一下,不相信地再一次问我,“真的吗?我不是罪人?”
我说:“嗯,不是,如果我们为了保护藏羚羊而成为罪人的话,那还会有志愿者来这里吗?只要我们保证不先开枪,就不犯法。”
其实,我说的只是安慰话,很多时候,在与盗猎者相遇时,在面临生与死的抉择的时候,已经不是谁先开枪的问题,而是本能的反应,谁先开枪已经没人会知道,也没人想去知道,更没有人可以去证明。往往更多的时候,是盗猎者已经开了枪,见了血,而志愿者们还在犹豫着自己开枪算不算犯法?在法律面前,志愿者的行为受到了约束和限制,导致一部分志愿者最终解散或是被打死,没人会知道,除了留下一具无法判别相貌的白骨。
饭桌上,周青打算等吴凯他们回来,就去一趟雁石坪,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问我们谁愿意和她一起去?
我和马帅都愿意去,我们俩平时话都不太多,在队友们中间算是处事比较冷静的人,不大会冲动,也能全面地考虑问题,从各方各面来讲,我和马帅都是再合适不过的人。
第二天傍晚,吴凯他们回来了,我们终于吃上了一顿稍微像样点的饭。晚饭之后,周青决定天一亮就出发,嘱咐我和马帅去准备一下。去雁石坪,我们不可能带着枪去,马帅觉得还是带支枪安全,最后想了想,决定把枪藏在吉普车的车座下面,盖上垫子伪装好,一旦需要用的时候再拿出来。
其实这次去雁石坪,每个人心里都没有底,因为听孔仕林说,丹巴手上有几个卖皮子的大客商,经常会有一些皮子卖,丹巴常常是不等人家送过来,就自己直接过去收,有时会跟着进山去收,皮子一到手,马上就倒卖出去,所以,丹巴算是个长期流动人口,在青海、西藏和甘肃一带活动,很少回家,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家。我们这次去雁石坪只能算是碰运气,或许从丹巴的邻居们口中还能了解到一些有用的情况和信息。
雁石坪也称多玛区多玛乡,海拔四千七百多米,是青藏公路沿线一个重要的食宿站,算是一个规模比较大点的乡。由于地处山区河谷,无法横向展开,只能沿青藏公路纵向发展,所以从地图上看起来显得形状狭长。雁石坪的条件在当地还算是不错,很多机构是在格尔木到安多间绝无仅有的,从雁石坪南下三十公里,就是温泉镇,镇子虽然很小,但也有饭馆和旅店,北边有一条不太显眼的土路从青藏公路一直向西延伸,这就是通向唐古拉山主峰格拉丹冬雪山的公路。姜古迪如冰川就位于格拉丹东雪山的西南侧,是由两条大型山谷冰川组成,冰川融水形成无数溪流奔腾而下,汇聚成了长江的源头,那里称之为“长江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