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个月,天气一直很热。千千从单位出来的时候,已经快七点钟了。乍一从空调中走到这闷热潮湿的空气里,她感到很不适应。
今天是周末,是所有上班族都盼望的日子,可她却不喜欢,就象她不喜欢所有的节日一样。每到这时,她就感到格外的寂寞。千千抱着双臂在街头漫无目的地走着,四顾茫然,一种陌生的感觉又袭上心头。不知为什么,北京这个让她熟悉得有些厌倦的城市总是会不时地给她这种感觉。
街上的行人都汗津津的,一脸不耐酷暑的烦躁。夏天,这就是夏天,千千在心里感叹着。一年四季中,她是最不喜欢夏天的,一到了这个时候,她就想“隐居”,逃出北京,逃离城市,找一个有山有水,没有人烟的地方躲起来。比较起来,千千更喜欢北京的冬天,虽然人人都说秋天是北京最美的季节,可在她看来,那个季节太丰富、太绚烂了,那耀眼夺目的金黄色,总是让她觉得难以承受。
在千千的心中,季节就是颜色。春天是淡淡的桃红梨白,夏天是浓郁的绿,秋天是灿烂的黄,而冬天呢,在她的印象中,冬天永远都是黑色的。尽管它也有浅灰色的天空,栗色的树干和冻得发白的黄土地,比起秋天的成熟,她觉得冬天的萧索更适合自己。
千千喜欢在冬天的晚上,独自一个人在家后面的那条小路上散步。可是到了夏天,她却不得不改变这个习惯,因为夏天这里坐满了坦胸裸背纳凉的人们,她实在不愿意看到那些肆意坦露的白花花的肉体。所以到了夏天的晚上,千千就只能坐在自己的小屋里,想着她在冬天,在夜晚,独自在黑暗中漫步的愉快——寒冷而干燥的空气,落寞无人的街道,都让她觉得安逸、宁静;甚至连时而呼啸而过的北风,也让她觉得亲切。可这一切在夏天都成为不可能,湿热的夏天带给她的只有令人窒息的烦躁。
千千继续在街上游荡,对身边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群置若惘闻。在这个夏天的不知如何渡过的周末的晚上,在北京这条繁华而喧闹的街道上,她再一次感受到了心底那与生俱来的孤独和寂寞。
苏晴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在这种时候,千千总是想起她。以前每次心烦时候,她总是给苏晴打电话,两个人一起聊聊天或者出去坐坐什么的,心情就会好一点儿。以后这种机会恐怕越来越少了,因为她就要嫁人了,结了婚的女人总是不一样,她再也不会有太多的时间和朋友在一起了。想到这,千千的心里就觉得很难受,失去了苏晴的友谊,她觉得自己更寂寞了。
千千怎么也没想到,苏晴会这么快结婚。虽然苏晴平时总是说自己是个不能没有男人的女人,虽然她也不止一次地跟千千说,她渴望爱上一个男人,然后嫁给他,为他人洗衣服、做饭,为他生孩子,为他做一切一个妻子该做的事情;她渴望有一个温馨的家,两个人在一起生活,读书、聊天、听音乐,然后耳鬓厮磨地渡过每一个夜晚……但这么多年了,她身边的男人走马灯似地换来换去,她始终也没有找到她心目中的这个男人,千千还以为苏晴和她一样,在心中已经放弃了对婚姻和男人的幻想,可这次,她却要嫁了。
千千想起了老赵,也奇怪了,苏晴交的男朋友,从没有超过半年的,可跟老赵,却一呆就是五年,现在又要嫁给他。千千有时真是想不明白,苏晴到底喜欢那个男人的什么,凭苏晴的条件,她完全可以找一个比老赵更好的男人。哎,可能这就是命吧。说实话,千千一点也不喜欢老赵这个人,可她不得不承认,老赵对苏晴的确很好,不说别的,单是苏晴那个脾气,有时候连千千都受不了,可老赵却总是能够忍受,而且他这次能为了苏晴而离婚,足以证明他对苏晴的一片真心。不管怎么说,对于苏晴来说,老赵是一个还说得过去的结婚对象。女人结婚为了什么,不就是找一个能够关心自己、照顾自己的男人,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吗。
对于那些已经结婚和准备结婚的人们,千千总是很羡慕,不是羡慕别的,而是羡慕他们的勇气,那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气。此时,她想起了苏晴那天晚上说的因为要结婚而产生的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她很能理解苏晴当时的心情,因为在千千的心里,也是很害怕结婚的。嫁给一个你爱的人,就会失去自我;嫁给一个爱你的人,就会失去自由;如果两个人彼此相爱,又不免求全责备,难以善终;如果两个人不相爱,不相爱还结婚干嘛!想到这,千千不禁莞尔。哎,可是,女人终究是要嫁的。虽然千千不想结婚,可她始终觉得独身主义对一个女人来说是一个甜蜜而又苦涩的梦想,想到自己要一个人走过这么漫长而孤独的一生,她的心里不由得掠过了一阵更加令人战粟的恐惧。
千千使劲地甩了甩头,想摆脱这些关于将来的可怕的问题,她抬头看了看已经黑下来的天空,深深地吁了口气,猛然发现,自己竟鬼使神差地走到了苏晴家的楼下。今天是周末,她肯定不在家,千千这么想着,还是上了楼,敲响了苏晴家的门。苏晴和于千千又过了一个月,苏晴搬进了她的新居。
正如她想象的那样,婚后的生活充满了一种“平庸”的幸福。老赵每天虽然很忙,但毕竟是做生意,不用“坐班”。他在家的时候,什么也不用苏晴动手,一个人进进出出地忙里忙外,苏晴总说他“象一只勤劳的老蜜蜂”。他不在家的时候,苏晴就在家里看看书、写写字,心血来潮的时候,还会照着菜谱做一桌丰盛的饭菜,并摆上老赵最爱喝的二锅头,坐在桌边等他回来。
每到这个时候,老赵总是很感动,在明亮温暖的灯光下,房间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身边是年轻的温柔的妻,端着酒杯的他总是唏嘘不已。他今年四十四岁了,一生奔波劳碌,历尽了多少坎坷,奋斗到今天,总算有了点儿成绩。他有了钱,可有些东西却永远失去了,那是些用钱买不回来的东西。他曾经以为,他这辈子不会再有美满的家庭,不会再有幸福,更不奢望会有什么爱情。可现在,看着身边的苏晴,他不禁想,老天是公平的,它不会让你失去一切,它总会在你最需要的时候,给你你最想要的东西,就好象苏晴,老赵觉得她是老天赐给他的,也是他一生所得到的最好的礼物。
苏晴却没想到她做的一顿饭会引起老赵如此强烈的感慨。她只是尽一个做妻子的义务。从她决定嫁给老赵那天开始,她就决心做一个好妻子,起码是一个平常意义上的好妻子。她为他洗衣服、做饭,为他“包装”、打扮、熨烫每一件他第二天要穿的衣服;她甚至和以前所有的男性朋友断绝了往来,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这么做有点过分,因为这在一定意义上违背了她的本性,她是一个开朗而爱交际、任性而又有点儿懒惰的人,如此地拘束自己,在她二十六年的人生里还是第一次。她觉得自己现在的做法好象是急于向别人证明什么,其实不仅是向别人,也是向她自己,她要证明给自己看,她可以做一个使男人幸福的好妻子,她也可以过这种平静而又平淡的“幸福”生活。
可是,在后来的日子里,苏晴会经常感觉到她身上另一种东西的存在,那是一种始终游离于她的肉体之外但却无所不在的东西。即使到了晚上,她依偎在老赵温暖的怀里,被他有力的臂膀拥抱着,内心的平静与充实也不能抵挡那来自于肉体之外的侵袭和困扰。每到这个时候,苏晴总是想:这到底是怎么了!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千千去苏晴的新家,是在苏晴搬家后不久。苏晴已经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可她却一直拖着没有去,现在,看着这浪漫而安乐的小窝和苏晴脸上那掩饰不住的恬然与幸福,她不禁想:或许女人最好的归宿就是找个好丈夫这句话并不错。
不知怎么,苏晴的结婚使千千的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她觉得她心里有一个角落在一瞬间訇然坍塌了,她不知道怎么才能重新把它支撑起来。这十几年来,她们一直在一起,惺惺相惜,从上中学到现在,好象从未分开过。随着年龄的增长,两个人在一起时间越来越少,但彼此之间在精神和感情上的交流却从未间断,即使不在一起,想到对方的时候,心中也总是不由自主地发出“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慨叹。可这一切,随着苏晴结婚,好象马上就要结束了。
千千想起上学的时候,她曾和苏晴打赌盟誓,说今后两个人要永远在一起,谁也不结婚,当时她们都很认真,虽然现在想起来这种举动很幼稚。苏晴从那时起就是一个“重色轻友”的家伙,这也难怪,她一直是一个招人喜爱的女孩子,她那种开朗乐观、天真直率的性格,磁石般地吸引着她周围的男人们,所以她经常从千千的身边消失,惹得千千对她恨恨不已。可千千很快就习惯了,因为这种消失总是很短暂,苏晴总是会很快地回到她的身边,只是,她每次“回来”的时候总是一脸的失落和伤感,她说她找不到她要找的东西。或许,正是因为多次“爱情”的失败,才使她更加觉得友情的可贵,虽然她在感情上和肉体上需要男人的抚慰,但在她的精神却更依赖千千。其实我也很依赖她,只是从前不觉得罢了,想到这儿,千千叹了口气。
苏晴常说,男女之间这种不可知的善变的关系,总是让她感到失望和恐惧,可这种失望和恐惧体现在她的身上,却变成了一种近乎于放荡的放纵,哎,她这个人,总是和别人不一样。其实苏晴真正的放纵是从那次开始的,那次,她彻彻底底地爱上了一个男孩儿,没想到在双方家长开始为他们谈婚论嫁的时候,那个男孩却抛弃了她。然后,……;然后,她就遇到了老赵,然后,就有了今天,她把自己的一生都交给了这个男人。
坐在苏晴家那宽大而舒适的沙发上,千千放任着自己的思绪:其实我们都在寻找一种永恒,都在渴望一份永远不变的真感情,现在,她终于有了自己的归宿,而我的归宿又在哪里呢?还有,我会不会从此失去这个唯一的朋友?当初我为什么要极力地赞同这桩婚事?我当然是希望她能幸福,希望她能稳定下来,可……千千忽然觉得自己的思想有点儿混乱,看她现在的样子,倒是很幸福,如果她真的幸福的话,也就罢了,不管怎么说,幸福总是好的……
千千坐在沙发里胡思乱想的时候,苏晴正在端茶倒水地忙活,她又想到厨房里帮老赵打打下手,又担心千千一个人坐在屋里没人陪,最后还是老赵把她推了出来,“你还是去陪你的朋友吧,我一个人一会儿就弄完了,你在这儿,越帮越忙。”苏晴这才心安理得地坐了下来,和千千聊天:“你最近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找不着你,是不是有了男朋友,把我这个女朋友给忘了?”千千笑了笑,“你别恶人先告状了,要说重色轻友,我什么时候也比不上你。”“我是那种人吗?”苏晴故意歪头想了想,然后说:“好,就算是吧,可我有一天晚上给你电话,你不在,第二天早上打,你妈说你没回来,居然敢夜不归宿,上哪儿去了?”“干嘛,侦察我?”“不,是关心你。”“谢谢。”“不用了。说,跟谁鬼混去了。”千千笑而不答,她知道苏晴说的是哪天。
那天,千千休息,她本来是想来找苏晴的,可拿起电话的时候,她却改了主意,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拨通了张宏的电话。张宏是她一个朋友的朋友,他们认识的时间很长,接触却不太多,千千心里一直喜欢他,可从来没有跟他说过,张宏也是,从没对她表示过什么,只是偶尔打个电话,聊聊天。千千觉得张宏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总有点儿不同寻常,可她又害怕是自己自作多情,所以有事儿没事儿的,倒不好意思给他打电话了。
那天张宏一听见她的声音就说:“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你来找我吧,今天我们家没人。”千千的心怦然一动,蓦地有些紧张,她半开玩笑地说:“怎么,你们家有人我就不能去了吗?”“不是,没人不是方便一点嘛,咳,我不是那个意思,你都给我带沟里去了……”“我没说什么呀。”千千忍住笑。
“对,你没说什么,我说了,我说什么了我!”听着张宏语无伦次的话,千千终于笑了起来,一边说:“行了行了,您别再急出点毛病来。”“就是,你就别让我着急了你,赶快来吧。”张宏在那边也笑了。
挂上电话,千千觉得心情愉快极了,她匆匆忙忙地洗了个澡,换上一件短款的紧身白色t恤,低腰牛仔裤,让满头的长发随意地飘在肩上,站在镜子前面,她简直不敢相信那个有着一双明亮眼睛、充满青春朝气的人就是自己。
在张宏家的楼下,一个贩子正在兜售龙虾,千千知道张宏最爱吃这个东西,便买了一堆,想想不能没有酒,又转身出去,买了一瓶红酒。当她把这些东西放在张宏家的桌子上时,她看见张宏的眼睛里闪出了一丝兴奋的亮光,但愿让他兴奋的是我而不是龙虾,千千想。
很快地,两个人坐在桌边开始推杯换盏,张宏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龙虾,一边看电视。千千看着张宏。他们很少象今天这样单独在呆在家里,以往都是和朋友在一起,热热闹闹的,两个人也好象有说不完的话,逗不完的乐儿。可今天,却好象没有了话题,不过这样也好,我可以尽情地享受一下这份宁静。千千想。
看着身边的张宏,千千在心里问自己:“这一切就是我想要的了吧?!我一直都在盼望有这么一天,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一直都在想,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够了,不管做什么;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做什么都是好的。”她喝了一口酒,“那么,我现在的感觉就应该是被人们称这为”幸福“的那种东西了,可是,这种幸福为什么如此地平淡而空虚呢。”千千又喝了一口酒,她举着酒杯,透过玻璃,看着张宏。张宏还在吃着龙虾,一只,又一只……渐渐地,千千觉得酒杯后面的这个人变得模糊起来,只有他手中那只醉红的龙虾,火一般地灼痛着她的眼睛。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只失去生命的龙虾会比一个活着的人更加鲜明地映入她的眼帘,“我一定是醉了。”千千想。
张宏一丝不苟地吃完了手中的那只龙虾,擦了擦手,又端起酒杯喝了口酒,这才转过视线,问千千:“你不爱看电视?”千千飞快地垂下眼睑,“我只是觉得这个节目太无聊了。”张宏没有说话,千千感觉到他的眼神挪开了,他一定是在考虑下一个该把哪一只龙虾放进嘴里,千千想,她对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奇怪。
“能不能听听音乐!”她抬起头,向张宏请求着。“好吧!”张宏起身去放音乐,他还保留着电视的画面,只是把声音调没了。音乐响起的时候,千千觉得好多了。
张宏依旧在看电视,“但这就够了,”千千想,“音乐、美酒、还有我喜欢的男人,一切都完美了。”她轻轻地晃动着手里的酒杯,那血红色的液体也在杯中忽高忽低地晃动起来,她注视着那红色,感到一阵阵的晕眩,“看来我真的喝多了!”千千微笑着对自己说。
“哎哎哎,你是在听我说话吧?怎么好象是在对牛弹琴似的。”苏晴终于发现了千千的心不在焉,“看你魂不守舍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事儿了,有事儿你就说出来,别老憋在心里头。”“没事儿,没什么,我就是有点累了,最近老是加班,睡得太少,好好睡一觉就好了。”“别见过你们老板这样的,用人也太狠了,老这么加班谁受得了,这不都成牲口了,我看不行你也换个地方得了。”“”换什么呀,现在哪儿都一样,老板看你闲着就难受,我这么干,没准还不满意呢。“”你也是,这么玩命干嘛,一个月挣不了几个钱,受累不说,还得受气,要是我呀,宁愿在家呆着。“”有几个人能象你似的,能不劳而获,坐享其成。我又没老公养着,又没爹妈给钱花,我不靠自己靠谁去。你别生在福中不知福了,整天吃饱了就睡,还满腹牢骚……“”行了,行了,好不容易见一次面,我可不想听你教训我,我去看看饭好了没有,吃完了你赶快回家睡觉吧,我看你在这呆着也是受罪,等哪天你有精神了,咱们再好好聊聊,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苏晴起身去了厨房。
千千陷入沙发里,继续着自己的思绪。
那天要不是有人打来电话,千千真不知道再那么呆下去会有什么结果。
当时,他们两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情绪中不能自拨,谁也不愿意多说一句话,好象怕破坏了这种气氛,酒马上就要喝完了,龙虾也所剩无几,剩下的就只有沉默了。虽然对于千千来说,这沉默也是好的,但那天让她感受强烈的,是比这沉默更加难以忍受的压抑和渴望。
正当他们相对无言的时候,电话铃响了,千千还没有反应过来,张宏已经窜了过去。原来是他的一个朋友过生日,他一边听电话,一边看着千千,面无表情,“好吧……好吧,我一会儿就过去,千儿和我一块去……”他总是这么称呼千千。千千冲他笑了笑,没有表示反对,虽然她觉得这种活动很无聊,她太熟悉接下来的程序了,不过是没完没了的喝酒吃饭,吃饭喝酒,熬鹰似的熬到深夜,可她还是去了。
吃饭的时候,张宏一直拉着千千的手,这多少让千千有点儿不好意思。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张宏当着人的时候总是和她很亲密,可一到他们俩人单独相处的时候,他那种木讷和寡言的样子,总是透出一种令人不解的冷淡和冷漠。
张宏的朋友们对着千千一通“嫂子、弟妹”的胡叫,千千笑而不答,除此之外,对于这些近乎于调侃的称呼,她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但有些事情总是出乎人的意料。张宏那天好象喝多了,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勇猛和暴躁。席间,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拿起装满啤酒的酒杯冲着一个一直和他叫酒的人飞了过去,这震惊了所有在场的人,当然也包括千千。好在千千还算镇静,她一边用手擦着张宏额头上的汗水,一边用自己都没有听见过的温柔语气说:“别闹,别闹,你看你,怎么喝了点酒就这么没样儿了。”张宏什么也没说,只是更紧地攥住了千千的手。
凌晨三点的时候,聚会终于结束了。大家开始安排谁送谁回家。十多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