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出雨季
你的名字和我跌落在泥泞里
而你磁性的声音
还像泥土一样
粘我湿漉漉的心事
千帆之外
你情感的潮汐
是否也起起落落
或许是我小时候贪睡的习惯至今还没改过来,也许是我看惯母亲晚睡早起,对邵美的赖铺,我实在意见大得很。
第二天若是星期天,或许是几节无关紧要的课,邵美一般不肯轻易起床。她回敬我“能躺着就不要坐着”的话,见我不高兴,她又说她喜欢醒来翻翻书又睡的惬意——事实告诉我,她是在翻来翻去做梦。
“我们数世界之最,谁输谁先起床。”邵美撇着小嘴说。不得不承认,我们的独院是最前卫的,连民主也给普及到床上。
我满口答应,数得心惊肉跳,却是十玩九输,到头来不是耍赖说不算,就是邵美扭着我的耳朵一道起床。老实说,对这两个结局,我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虽说重温旧社会士大夫举案齐眉的生活也不是不好,可是总不自觉地泛起那种下水推舟的滋味。因而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坚持到底。作为男人,能静静躺在床上看自己的所爱梳头洗脸,烧水弄饭,应该属于比较红尘的。
bsp;无处释放的青春第二部分(22)
“好好好,不算不算。我们辩一个论题,要不,猜谜语,讲故事逗人笑也行。”我经常宽容她。划出道儿,几乎都是我赢,记得实例有二:用诡辩胜她“女人是人”的观点,靠机智中她“十八女子倚门望”打一县名的谜语,然而,她每次率先起床,并不是因为败给我,要么时间的确不早,要么有人乒乒乓乓敲门,她哼哼唧唧穿衣拖鞋时,我的睡意也全无了。四平八稳躺在床上,无端觉得,让女人起床并不比让女人上床容易。
邵美摔筷子的声音很清脆。再准确点,就是迈克尔?杰克逊《rememberthetime》的过门。
看完《罗马假日》,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一路上都想念着那美丽的公主。天似乎要落雨,我们抄小巷坐车回独院。在车上,一时神经,谈到张思颖,邵美抢白我:
“想她了?去看看,怀旧是男人成熟的体现。”我没答腔,任由她发挥,“只要走过,自然寻得到痕迹。”
回到孤零零的独院,内心忖度:顾城失去的会在我这儿悄悄出现,怕没这样的好事吧,其间必有诈。
她摸钥匙开门时,我一针见血指出:“若今天的理解是为了换回明天我的理解,那先谢了。”
小时候有本书花言巧语告诉我,除了母亲,这个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女人会无缘无故宽容你。二十年来我一直牢记心中,从没见过例外。没想到这句话惹恼了她,甩我一人到黑黑的床上。她自个儿去借楚昕儿的灶台炒饭吃。
夜是女人的。难怪那些伟大的作品惊人的爱情都要夜间进行。玻璃窗透着一块灰色外,独院里什么也看不见。第一次靠夜靠得这么近,我差不多听见老木床咯吱咯吱的解体声。
邵美炒饭回来,拉开灯,魔鬼身材在我面前晃来荡去。我的手顺着她微凸的前额在书架上拿下一本我不想看的书,我的胳膊似乎在暖炉前伸展过地惬意。“‘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而我已经飞过’,印度老头,你去骗小学生好了。”我心里嘀咕着。见没有我的份,我默默地撑起身解鞋带。
“男人为什么喜新而又不厌旧?”邵美没觉察我的不快。吃了半碗饭,她才问,还扭过头望我,认真兮兮的。
“当新欢独食时,他好和旧爱睡觉。”我笑着说。
脆生生的是筷子落地的声音。
我慌忙侧身、闭眼、蒙脸。
张思颖真的了不得,她曾经断言:当人们的心灵无法沟通时,一切肉体上的结合都算犯罪。
欧洲有个人口学家提出,人类的优生来自男人最初一颗精子和女人最初一粒卵子。我向来赞同。
问题是,避孕要做得毫无差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况且邵美对孩子同文凭一样神往,她一贯的腔调是:一个女人要想立业,那最好先成家。她还举例说,职业女性成为女强人或富婆,几乎都是昙花一现。因为没有牢固的婚姻,她们的感情容易泛滥和摔碎。一般情况,感情是通过婚姻固定下来的。
我看过好些小说,它们都有意无意地暗示,女人要在社会上有头有脸,那得先在家庭中站得住脚,要在家庭中站得住脚,肚子争不争气至关重要。今天,在我家乡,因为怀不上孕而被社会单纯地默许离婚的女人,每年都有三四个。
由于这些原因,我自然不得不竖直耳朵,听邵美发表她对下一代的深情厚意。
“我当然要我的孩子漂漂亮亮,男孩由他做海盗,女孩让她学跳水,跳水好拿金牌。”邵美舔舔嘴(仿佛她的金童玉女,已经男才女貌地开放在她的面前)。她又补充说,“不过,女儿家太漂亮了,反而不好。”
“你放心,有父如我,你的宝贝想漂亮也漂亮不到哪儿。”我干巴巴地笑笑。
在这个酸不溜秋的中午,我站到穿衣镜前,黯然伤神了许久。隐隐约约的络腮胡,宽宽大大的鼻梁骨,浑浑浊浊的眼睛,组合成我。说真的,若不是靠阴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