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宁走近案边,看见一把画未成的纨扇搁在上头。正要坐下,佣人叶青便进来。
“姑爷,这。。。孤男寡女。。。恐有不妥。”
庄宁拿起纨扇,似笑非笑地盯着叶青,说:“我是安小姐腹中孩儿的姑父,又岂是你口中所谓的孤男。”
安儿微微笑着,没有做声。
叶青脸色有些难看,依然争辩道:“叶家家规森严,岂能容忍姑嫂深夜私会。”
庄宁摇着扇子冷笑一声,“安小姐本就不是叶家的人,又何须守叶家之规。”
“姑爷,您太放肆了!”叶青说着就要叫人来,被庄宁一把捂住嘴巴,惶恐之下眼睛睁得极大,又羞又怒地盯着庄宁,双手用力挣脱,企图摆脱庄宁的掌控。
庄宁在她后背一击,叶青浑身虚软地跌倒在地,再也发不出半点声响。
安儿把一个软枕垫在后背上,带着菲薄笑意朝庄宁看去。
“你还好吗?”庄宁坐在她身侧,目光幽深得让人猜不透。
安儿忽然大笑起来,并且不可遏制。
“我知道,你怨我。”庄宁站起身来,背对着她,声音凄然。
安儿也不言语,却收住了笑声,默默凝视他高大的身影。
“覆水既已难收,何况一错到底。”
庄宁走到窗下,脸上闪现一丝沉钝的苦痛。
安儿悄然上前,拥住他的腰身,朦胧的双眼充满雾气,“你对我当真没有半分情意?”
他转身,轻抚着她的头发,说:“我不想骗你。”
见她的泪流下来,庄宁略作迟疑,还是选择继续说下去:“有我在一天,你大可放心。”
她一动不动地,紧紧地看着他的眼珠子。
“你肯如此,也是因为这张脸吗?”
庄宁迅速敛去眼中的震惊,摇头否认,“在我心中,你只是安儿而已。”
她放了手,忽然断了气似的,缓缓跪坐在地,神色恍惚:“我该相信的。”
他扶她坐到椅上,从书桌拿来染墨狼毫,一气呵成在那纨扇上写下,‘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凄淡的月光从窗帘间泻进来,夜已很深了。
她对他淡淡地一笑,问:“如若先遇见的是我,你会如何?”
“没有如果不是?”他走到门口,释然一笑。
她动了动嘴皮,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最后什么也没说。
第三章愁敛双蛾(3)
薄暮时分,军部巡捕房内部不断传来凄厉无助的呼救声,祝娴在大门口来回度步,神色焦虑不安。这时,从里面走出一个巡警,祝娴忙迎了上去,将手中银票使劲地往他兜里揣,“大哥,我是展允的太太,我想进去看看他,麻烦你通融通融吧。”
“上头落了命令,一律不准探视,你还是回去吧。”巡警挣开祝娴,冷淡地道。
祝娴不肯死心,又把项上珍珠链子除下,塞到巡警手中,“大哥,您就发发善心,我只进去看他几眼。”
巡警不耐烦地推开她,目光冷冽,“你这人怎么这样不通气,都说了不准探视,还在这儿唠唠叨叨的。”
“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位兄台又何苦与区区弱女子为难?”庄宁朝跌倒在地的祝娴伸出了手,眉目温和,“展太太,我是你先生的朋友,我叫庄宁。”
祝娴抬起头,眼眸发亮,“你是庄宁?”
庄宁缓缓蹲下身子,触上她明亮的双眸,忽然笑出声来,“你一定听过我很多劣事。”
祝娴一把扯住他黑色玄风大衣,满目凄凉,“帮帮我。”
“放心,展先生不会有事的。”庄宁托起她,语气温和。
“那阿允他。。。”祝娴说了一半,见庄宁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看,脸色变得很红,而且微微地渗着汗水。
庄宁察觉到她的异样,飞快收回目光,说:“你且回去,一会就能见到展先生。”
“那就劳烦庄先生了。”
庄宁扬起薄情的嘴角,道:“不必客气。”
最后,祝娴踩着脚下嫩绿的新叶,上了一辆黄包车,在青色洋灰的地面渐行渐远,彻底消失在庄宁眼中。
“庄先生,狱长正在审问展允……”
“唔。”庄宁随口应了一声,便走进弥漫血腥味的拷问室。
“庄先生。”狱长扔下手中皮鞭,急急跑来迎接,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事叫人传达一声就可以。”
拷问室内,电灯发出惨白的光。角落里,展允跪在地上,头发蓬乱,脸色苍白,额头肿起一个包,嘴角挂着血,衣服被撕烂了。看来刚遭过一阵毒打,此时全身仍在不停地抖颤着。他左右两旁,各立着一个穿黑衣的彪形大汉,手里提着皮鞭,
“展先生是我的朋友。”庄宁冷冷一笑,亲自过去搀起展允,然后转身对狱长说:“有什么事我担着,你只管放人就是。”
狱长不敢反驳,连忙侧身让开路,眼睁睁看着庄宁带走展允,却无动于衷。
听见门外突然传来的嘈杂声,祝娴披了衣服,匆忙走了出去,却见展允被抬在一个架子上,满身是血,大惊失色下忙奔到展允身旁,握住他的手,“阿允,你要挺住。”
展允全身乏力,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庄宁拉开祝娴,说:“他失血过多,医生要立刻抢救。”
看着躺在架上毫无生气的丈夫,祝娴终究没能忍住,委屈的眼泪争先恐后地落下来。惊恐,忧虑,无助,紧紧包围着她,令她感到快要窒息了。
第四章愁敛双蛾(4)
在垂着纱帘的幽暗的寝室里,祝娴局促不安地坐着,庄宁陪在她身侧,一同等待医生最后的诊断。
佣人恭恭敬敬地端来茶,见女主人心神恍惚,连忙识趣离开,脚步极轻,生怕惊扰了床上奄奄一息的男主人。看着那被镂花窗帘遮挡着的院落,庄宁嘴角浮现若有似无的冷笑。
放下听诊器,医生转身对祝娴摇头,“病人脑内出血,怕是。。。。”不等医生说完,祝娴便拉住他的手臂,声泪俱下,“求你,救救他。”
“我尽力吧。”医生掰开祝娴的手,走到桌上去写药单。
她来到展允身旁,用手轻轻抚他伤痕累累的脸,任由泪水模糊双眼,“你放心。即便你一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