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明见到老猫时，树上正飘下黄叶。

在地宫里呆得时间久了，他不知道外面已经天高气凉万物欲衰。随同肥猫一起锁出来，他第一眼看到的是一棵大杨树。和大部分杨树一样，眼前这棵需双人合抱的大杨树生得拔挺高挑，叶片宽大。宽大的叶片稀稀拉拉落下来，天更高，旷野更旷。

“那就是我师父，”肥猫说了这句便委顿于地，她已经精疲力竭。

殊明顺着肥猫说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看到一个人，那人正蹲坐在树干上的一个洞里。他看的时候树叶落得急了。枯黄的大叶子纷纷扬扬落下来，阻挡着他的视线，让他总不能把老猫看清。正焦躁时，忽然想到自己脚下还有一个美丽的劳顿女孩，便连忙弯身扒开已经堆了半人高的叶子。脚下的女孩脸蛋涨得通红，她正在笑。

“谢谢你还记得我，”肥猫说话的语气已不像在地宫里那样平平淡淡。

殊明没有回应，他从树叶里刨出肥猫后又将注意力转向了树下的老猫，他实在对这位“仇人”充满了好奇，越是看不清越想看。

叶子终于又落得稀了，殊明终于看清了老猫。

老猫仍蹲在树洞里一动不动，很像一个垂死的老妇人。因为蹲着，并不能判断她的身高，只能说身形瘦小。一头白发又脏又乱遮住了脸，身上的衣服只剩下几片，大面积裸露着树皮般的皮肤。与众不同的是，她布袋般垂下的双乳上各有九个紫青色的乳头。

“不对，不对……”殊明摇着头，“就算普通的猫，活二十岁也不算希奇，她都成精了，咋地会老这么快？”

肥猫并没有站起身，将头靠在殊明的腿上，眼睛半眯着，轻轻道：“她用寿命换来一身超强的功夫，这就是代价吧，想要得到什么需要先付出什么。”

殊明点点头，笑道：“从没见你这么乖过，是不是想叫我死前留个好印象？”

肥猫轻轻道：“你不会死的。”

殊明还未答，老猫忽然发出一阵狂笑，笑得地动树摇。摇动中，殊明放眼四望，才发现周围都是荒野，只在大树旁有两间泥屋。

脚下一声呻吟，再看时肥猫已经委倒于地似昏了过去，脸蛋仍红扑扑，应该是被老猫那声狂笑震晕了。于是殊明并不担心，任她睡着，将平平静静的眼光专注于老猫身上。

“小畜生倒有点胆量，单凭这一点就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狂笑之后，老猫低沉沙哑的声音中并没有多少毒辣，似乎杀掉殊明只是件很稀松平常的事。

殊明忍不住笑了，道：“猫成精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可惜和聊斋所描写的相差太远，你好丑。”

老猫见他笑竟有些满意，颔首道：“这下千真万确了，你和你爹笑的声音都一模一样。”

“你见过我父亲？”

“我在娘胎里听过他笑。”

殊明眼前一黑，老猫仅凭娘胎记忆的声音就判了自己的死刑，“如果你记错了怎么办？”

老猫并不回答他的话，只自顾自地叹道：“唉，一觉醒来二百载，粮食都腐败得不能吃了。”

“二百载等二十年？”殊明将猫师徒的叙述对应了一下，脑子更乱，眼睛向小泥屋扫过。泥屋半敞着门，里面似乎堆了半屋子黑黄的谷物，窗子上向外生长满了杂草。“真搞不懂你们师徒谁在说谎，可惜黑毛不在，如果有它肯定能断个清楚。”

“自然是我啦，我怎会骗你，我还要陪你一起把老家伙干掉呢！”肥猫已经张开了眼，或许她根本就没有睡去。

“瞳儿，你永远都太自信！”老猫话音未落，身形一展已飞下洞来。殊明眼前一花，脚下已失去肥猫的身影。老猫已返回树洞，手里提着肥猫的头发。

肥猫吊在空中，脸上是讥讽的笑，“你以为我带他来做什么？他会御剑飞行，而你再也没法用灵锁。所以你杀不了他，而他却可以杀你。”

“他？”老猫一甩白发，发间射向殊明两道毒光，同时也露出几根横生的胡须。

殊明心里盘算一下，瞬间连施法咒，一名幽魂女、两条青白蛇、一排冰箭，五十名乌鸦兵从数个方向一齐攻向老猫，他身形亦起，射出数枚猫爪，修罗斩长驱直入。

肥猫看花了眼，老猫更是没想到仇家子竟有如此手段。

殊明趁她意外之际，长剑一斜，刷得斩断了肥猫的头发，一把将她抱住，攸然退回。

肥猫哼了一声，道：“你哪来这么多鬼把戏！早知如此，我也就不必这般烦恼了。”

殊明笑道：“想叫我合力杀你师父早说呀，现在你没武功才下手，真搞不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