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嚷了半天,醒来的瘦高个乘警出来维护秩序,这母亲才迟钝地将乳头塞住了孩子的哭闹。少妇不依:“你叫她滚!”瘦高个乘警有些恼了:“我说你怎么得理不饶人?谁管得了孩子啊!”女士噎了噎,说:“我不要和她坐在一起!”乘警为难地转过身,然后看了看杨帆,温和地说道:“小兄弟,能不能和这大姐换一换?”我面如土色,赶忙抢着回答道:“我这朋友病了,还是我和这位阿姨换吧。”瘦高个警察也许是困了,烦了,他表扬了我两句,又提醒了一下那个母亲,就走了。
警察走后我憋得慌,但总算没去上厕所——我答应过杨帆,我将永远不再离开她。至于杨帆是否内急,我不得而知。
车到遵义是凌晨三点十分,我与杨帆艰难而小心地挤到车门,我们闻到遵义夜空中清新的气息。大约在站台上犹豫了两分钟,我们终于鼓起勇气朝出站口走去,那位检票的同志看我们是男生,瞟了一眼票就放行了。她并不知道,我们已经多向铁道部多贡献了三百多块钱。我们也不知道,在陌生的遵义城,只有二十三块钱的我们能够存活多久。
之后我们到候车室找了两排空座,杨帆躺在我腿上,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我也顾不得欣赏她的美丽、嗅闻她的芬芳,这些天来的奔波让我的骨头都散架了,我伏在杨帆的胸脯上,没有任何邪念地睡去。空旷的候车厅安静无比,偶尔有旅人从狭小的凳子上摔下来,只咳了两声便又沉沉睡去。直到天将放亮的时候,突然有人发生了争吵,之后似乎又动起了手。门口的两个工作人员朝那边赶去,我们也从半迷糊的睡眠中醒来,飞快地跑出了候车室。
然后我们坐第1路公交车抵达终点站高桥,安身于滨江绿化带的石凳上。早上,我们各吃了两根香蕉,喝了一袋牛奶。杨帆右脸颊上的烟灰已经脱落大半,与其这么不伦不类地进女厕所引起别人的怀疑,不如光明正大地换回女儿身。于是杨帆在一个免费厕所里洗却墨黑,露出了憔悴的美态。她现在换上的是蔡小田给她买的粉红罩衫及帆布褶皱裙,看上去很美。
遵义城整体是闲适的,有着新兴城市的繁华地段,也有历史名城的旧俗民居,当然最出名的还是翠绿青葱的山峦。但我们没时间去细细感受这座城市的魅力——街道上仍然贴着杨帆的通缉令。通缉令上的舞蹈女神满面红光,头上扎了两个小羊角辫;而杨帆现在的头发已经乌髻高卷,上面不知沉淀了多少奔波中的尘埃。她的脸虽然还那么精致美丽,但已经多了一丝憔悴苍白的病态。
顺着人迹寥寥的河道往下走,我们慢慢来到滨河公园区。太阳升起来,天空一片蔚蓝,有几位老爷爷在树阴下打长牌、下象棋,怡然自得。在枝繁让我们发现:随栈道往西的两峰之间,有一眼小泉。泉水的源头已经枯竭,但是被冲积出来的土坑里,大约还留下一个十米见方的水池,因未遭污染,虽浅却仍显清澈。我们在凉亭一直歇到了天黑,觉也睡足了,饭也吃饱了,再将箱子藏到大树后面,这才摸黑启程。一路下只收获了十来个矿泉水瓶,但我们仍然从中看到了希望。
之后我们来到那片水池。月光透过树倒映在在水池中,冰凉的水汽笼罩着恐怖的雾霭。我们壮着胆携手来到水边,先掬了两口喝下,然后便张罗着让杨帆洗头。我用矿泉水瓶舀出几瓶水,淋向她粘腻的发际,杨帆发出咝咝的冷颤声,同时又感到快慰的冲刷感。用了整整五十瓶水,杨帆的头发才稍见柔顺。然后她依葫芦画瓢,又用二十瓶水洗却我头皮的麻木。洗好头的我灵感四溢,便建议道:“我们洗澡吧!”
杨帆点头应允,但见她褪下衣服,美丽的胴体在黑夜中如一朵娇艳盛开的玫瑰。我将一瓶凉水倒下,“啊……啊……啊……”杨帆尖叫着蹭进了我的怀里。
那是一种怎么样的冲动呢?!杨帆赤裸着身体水淋淋地扑进我的怀里,还不依不饶地娇声道:“你快脱衣服!”我被她色情的语调迷惑了,三下五除二脱得干干净净。
在荒山野地,我与杨帆发生了第三次交融。这一次我们以泥土为床,苍天为盖,水池为乐,良久地结合在了一起。如果起初我们是被彼此赤裸的身体勾搭得心猿意马的话,那么后面,我们则是慢条斯理的,用两具欲望之外的裸体,相见于我们的人生,相融于我们的苦难,相触于我们的逃亡,相拥于我们的灵魂。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身体的温度超过了外界所有的寒冷,我们已经在水池旁,私定终生。
我们用双手,将对方身体的每一处污垢擦拭得干干净净;我们用嘴唇,将对方灵魂的每一段污浊亲吻得晶莹剔透。
神清气爽之后,我们又翻寻了几个垃圾箱,收获不多,总共也就二十来个瓶子。饶是如此,第二日清晨,我们还是在废品收购站拿到了在遵义的第一桶金:三块五毛钱。我们买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那包子实在是香极了——有一点已经可以肯定,我们至少不会饿死在遵义了。但包子中的那点肉刚一吃完,我们又看到了生活必须面对的惨白:拾瓶子最多也就能凑够饭钱,哪怕我们再节约一些,一天存两块钱,等攒够到浙江的车费,估计也要一年半载。在亭子里过夜不是一件浪漫的事,夏天有蚊虫,杨帆就被蚊子缠上了,这些母蚊子对杨帆的天生丽质嫉妒得很,对我倒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冬天更不必说了,绝对能把我们给冷死。
流浪在这儿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我们必须另择他路。
但在想到更好的方式之前,我们还得继续拾瓶子。这一天,我们打扮成小两口,手挽着手在小区街道转悠。没有人敢来仔细辨认杨帆,她此时的气色、打扮与通缉令上的照片已经判若两人。再说牛高马大的我还在旁边呢,谁会冒昧地当着一个大男人的面,去细细打量一个女孩子的模样?我们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过垃圾筒,斜眼朝里望望,心中记下其间宝贝的多少。如果发现地上有一个瓶子,我就假装用新新人类的不羁,踢它,踢它,将它踢进我们所能找到的花枝间。此外,我们还在滨河公园旁瞅到一块挺粗的赤铁,它将杨帆的心都快勾出来了。那地方人挺多,众目睽睽之下我和杨帆突然拥抱,畸形地用脚拂啊拂,把铁块拂到大树后。在别人还以为我们会在大树后做出更激烈行为的时候,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铁拾起,欣喜若狂地装进荷包——它至少值两块钱,二十个瓶子呢!
第41节:遵义腻腻的乳房(3)
然而就在杨帆为这块废铁抿着嘴偷笑的时候,一个更大的劫难已经来到我们面前。
用特务般的身份搜寻了一上午的垃圾,我们回到了亭子,准备睡上一个下午,晚上好带回那些战利品。杨帆到附近的树林“小解”去了,我饥肠辘辘地转到大树后面拿食物。
然而,箱子不见了!
我的喜悦僵硬在脸上,整个人如遭猛烈一击,脑中顿时一片空白。杨帆急得都快哭了,她后悔莫及地向我数落道:“里面还有两包瓜子、三个面包、半袋方便面、两个苹果,还有二十四个空瓶子啊!”不久,她就意识到丢失的远不止那些食物,我们所有的衣服、笔记本、二十块钱、银行卡以及我箱底的那些琐碎之物全都不翼而飞!这其中还包括夏雨曾经送我的zipo打火机和高级剃须刀,当时贵得用掉了她两个月的零花钱。我一直将它们放在箱底,放在我外出流浪的心灵深处,哪怕在最缺钱的时候,都没有动过它们的主意。但现在,除了两条性命、一张身份证、三块两毛钱及一部破手机,我们恐怕一无所有了。
我们的逃亡遇到了空前的困境。没有了箱中东西的支撑,我一点底气也没有!还来不及抱怨或忧伤,我们就迅速地离开了那座亭子——这个偷盗者或许是其他的拾荒乞丐,但也可能是人民警察的正义追捕。
在偏僻的商店买了两个馒头,干咽过后,烈日的灼热让我们的嗓子都生了烟。于是我们不得不走到河边,拣了处稍显清澈的河水喝下去。在无比绝望中终于熬到了晚上,我们重新振作精神,沿着白天的行程一路拾荒。
这个城市的拾荒者似乎很少,我们除了拾起白天已经盯好的垃圾,一路下来还有不少新的发现。每到一个垃圾筒,杨帆总是抢先探下手去,像往抽奖箱中摸奖券一般。每到这个时候,她就会神秘而滑稽地望着我,用手去感受垃圾筒中可能会有的财富,我能轻易地从她眼神里的兴奋或者沮丧,判断出垃圾筒的肥沃或者贫瘠。有时杨帆双眼放光,她快乐的声音在夜色下仿若天籁:“两个瓶子!”甚至有一次,她蹲着木然不动,兴高采烈地回过头说:“小峰,你猜!”在我“破铜?烂铁?塑料?薄膜?凉鞋?瓶子”等的一大串猜测后,杨帆乐悠悠地从里面拿出一本崭新的《读者》。
这本书让我们动力十足,笑逐颜开——我们已经多久没有读过书了啊!只见杨帆倚在垃圾筒上,用纸将小手擦了又擦,这才将书摊开,像捧读《圣经》一样读起了书。橘黄色的路灯沐浴着杨帆满脸的虔诚,我妒火中烧地坐在一旁,牢骚满腹。良久,杨帆才恋恋不舍地走出陶醉,欢呼雀跃地朝下一个垃圾筒跑去……
这晚上我们几乎将遵义城逛遍,来来回回地走过一些“富饶”的垃圾筒,总觉得再走一次,里面又会如肥沃的土地一般,长出我们无法预知的希望。在这么一个晚上,不夜城是属于我们的,遵义城的所有垃圾都是属于我们的,我们感到幸福的酸楚。夜晚的护城河倒映了五彩缤纷的霓虹,桥上的彩灯将河水映照得格外妖娆健美,汽车游弋而过,荡起清晨五点的凉风。我们在河边洗手洗脚洗了头发,再坐回到僻静的巷道,等待着收购站开门。
废品收购站的阿姨为我们的年轻大为感动,故而给我们多结了三毛钱。因此,一个白天加一个晚上,我们辛苦的翻寻,翻找出了这城市二十一块钱的额外价值!
买了四个馒头,早上十点,我们来到一个最荒僻、最便宜的旅馆:一个房间十元,洗两个澡另加三元,借用万能充电器再加五毛。在那个简陋至极的两米见方的厕所,我和杨帆分别洗了一个久违的热水澡,这令疲惫不堪的我们,仿佛又遇到了生活最完美的馈赠。
再来说说我们的房间,大概也就四五平方米,里面有一床一凳。电灯开关是裸露出来的,黑色胶皮大致地包好了黄色的铜丝;插座镶在开关上,一点也不牢靠。窗户对面是同等小旅馆中晾晒的破旧衣服,看来这次的确选对了地方。我与杨帆就那样和衣而睡,躺在这如坟墓般窒息而狭小的空间里,睡过了白天。这一觉睡得尤其香甜,甜得超过我们此前经历过的任何荣华富贵。
黄昏时我们双双醒来。本来年少轻狂的我们准备做点什么,但看到棉被上的黄斑茶垢,我们马上就扼杀了这样的邪念。我们站在床上搂抱了一会儿,杨帆就教我跳起了交际舞。不过在小小的单人床上,这个交际舞跳得更像是变了态的贴面舞。我被折腾得不行,说:“还是你跳给我看吧,你在床上跳,我在旮旯儿看。”杨帆想想也是,就纯情地问我:“亲爱的观众朋友们,你们要看什么舞?”我分别装出老头、小孩、男子、妇女的声音喊道:“脱衣舞!脱衣舞!脱衣舞!脱衣舞!”
第42节:遵义腻腻的乳房(4)
杨帆气得“脱”给我一个肮脏的枕头。
笑过之后,她跳了一支现代舞。之所以说这舞现代,不是她脱了什么,露了什么,而是那屁股扭得真是太艺术了,那胯那腰那腿那手那眼神,其形其速其态简直动感得惊世骇俗。杨帆跳着跳着竟然流出泪来,我也不禁为她这舞蹈坯子沦落到在这么不伦不类的舞台而黯然神伤。
杨帆问:“小峰,你说我还能跳舞吗?”
“怎么不能?只要我们活下去,就绝对会有机会。这种案子至多查几年就冷了,到时你就能在浙江跳舞啦!”我以为自己这样的安慰能起作用,没想到杨帆却大哭起来,她楚楚可怜地告诉我:“小峰,我们跳舞的人最重要的就是与青春赛跑,到那个时候,哪怕我能活下来,人也老了,脸也丑了,腰也粗了,腿也短了,骨头架子也都散了……”
杨帆就是杨帆,哭了一会儿她又破涕而笑:“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有小峰陪我,我还是赚啦,再说我还可以读书嘛!”说着又翻开那本《读者》逐字逐句地阅读,每读完一个小故事,她总会抬起小脸,含情脉脉地对我叹道:
“写得真好。”
在昏黄破旧的旅馆中,在杨帆崇拜向往的赞叹下,我那沉寂已久的文学梦想幡然醒悟。我突然信誓旦旦地告诉杨帆:“我要成为一个作家!”
杨帆也不甘示弱道:“我也要成为一个作家。”
“不行!”我反对。
杨帆吓了一跳,她委屈地问:“小峰,怎么啦?”
“你要成为一个作家夫人!”我笑着说,顿了顿又说道:“不过你要成为一个作家,我成为作家老公也是可以的。”
杨帆嘿嘿地笑,她说:“那我们成为夫妻作家吧,说不定以后市场上就火这个。”
我也色情地笑道:“那我们还是写黄色小说吧,一边写一边做!”我本以为杨帆会哈哈大笑,没想到她却正色道:“小峰,我可不是一个随便的人。”霎时间,我的心曲拨动起往事中的一块硬石,我想起两年前赵一平与她的“先斩后奏”,不禁淡淡地叹了一口气,什么也不想说了。
手机充好了电,我收到了蔡小田的两条信息。第一条是首七言绝句,洋洋洒洒地表达出对我们的愧疚,似乎用诗化的语言就能把他的罪恶洗涮干净。第二条是我们与他分开两天后发出的,他似乎经历了什么事,短信上说:“我们两清了。”此外,我还收到一条大哥的短信,他以兄长的身份询问我现在的情况,并指出了生活的难处,想让兄弟我挣钱后先支援他一把。另外一条是陈菁的,她暧昧地问我在广州工作怎么样,又告诉我赵大爷已经康复,人还继续留在重庆。最后一条是陌生的号码,没有说自己是谁,只是简单地问了句:“小峰你还好吗?”
杨帆在那儿继续品咂《读者》中的笑话,我到楼下电话超市拨打了这个陌生的号码。果然是夏雨!夏雨开口就问:“你见过我表哥没有?他被歹徒伤了大半边脸,又没有报警,哎,好像伤口感染,左边的脸都给毁了!”我有些愧疚,这种愧疚有一大部分源于对夏雨的欺骗。只听她又问:“你现在在哪儿?区号好特别呀,在哪儿工作呢?”我还没来得及一一回答,她又问了我的身体,问了我的父母,问了许多我们之间说不清道不完的小秘密。电话显示屏上的时间不断地滴答,我终于鼓起勇气打断了夏雨,问:“你能不能借点钱给我?”
夏雨愣了愣,又马上坚定地说:“行呀!”
“可能暂时还不了?”我实话实说。
“没问题,要多少?”她干脆地问。
“四百!”
白天睡足了觉,晚上精神就特别好。打闹游嬉了一会儿,杨帆仰望天花板,突然说道:“我恨我爸爸!”
杨帆的父亲一直是我们之间讳莫如深的话题。我曾经给她讲过一系列与父亲之间的幽默事,杨帆听了笑得肚子疼。扬扬自得的我就不合时宜地问了句:“你爸爸呢?”
“死了。”杨帆突然冷冰冰地回答。“在我心中,他早就死了!”我不知死活地问了句:“为什么呢?”杨帆面如土色,眼睛里却是熊熊烈火,她向我毫不留情地警告道:“你要再提他一个字,我永远都不理你!”
但今晚杨帆却莫名其妙地说出了这两个字。我不敢接口,只能任之发挥,杨帆大约是这么给我叙述的:
“我没有爸爸,那个我本该叫爸爸的男人我只见过两次。一次大约是为了离婚,他从广州回到长沙,当晚就举起花瓶向妈妈砸去。当时我年纪还很小,小得只模糊地记得那男人的气急败坏与妈妈的声嘶力竭。第二次是我八岁时病得快要死的时候,他来给我送终。那次我因为咳嗽而引发高烧,全身像沸水蒸腾般难受,把暗黄的胆液都咳出来了。就在医生也束手无策之际,那个男人来了,他给我买了许多零食,还装作很忧伤的样子过来摸我的头。就在我被感动得快要寿终正寝的时候,我看到他身后那个妖艳女人猩红的嘴唇,以及身旁憔悴母亲深陷的眼眶,我马上告诉自己不能死——为了报答与报复,我不能死。结果我就真的没死,没想到恨能够让人死而复生。
第43节:遵义腻腻的乳房(5)
“听舅舅说,妈妈年轻的时候很漂亮,她是县上有名的舞蹈演员,嫁到省城后仍然有很多人追她。那个男人在妈妈怀着我的时候到广州闯荡,一年后回来突然要离婚,妈妈不离他就死缠烂打,到后来甚至拳打脚踢。直到我三岁的时候,妈妈终于答应了离婚。那时的她还很漂亮,有不少人要介绍对象给她,但都被她拒绝了。再后来舅舅也给她介绍过很富裕又没有儿女的男人,但她还是不同意,妈妈只是抱着我哭。
“我妈也是女人啊,为了一个狼心狗肺的男人守了二十年活寡,她一生的青春全被这个负心的男人给糟蹋了。有时我真想把那个男人杀了,把他泡在福尔马林里让他永远跪在妈妈面前。但是妈妈却反对,她总是拿着那男人寄来的钱对我说:‘他也有他的难处!’——妈妈简直就是太痴情,太懦弱了!
“我恨那个人,但有时又忍不住想他。那次生病时他那复杂的眼神让我心中特别感动,那是一种来自于血液本身的,一种对父性慈爱的需求……特别是在这件事之后,我突然很想见见他,那种既想捅他一刀,又想被他抱在怀里哭的感觉!”
杨帆扑进我的怀里,委屈的眼泪簌簌而下,我只有抚摸着她的长发,轻轻安慰道:“或许,他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杨帆平静下来后,我曾几度劝她到广州找找父亲——因为警方只监控了她母亲,他们甚至不知道杨帆的父亲是否还活着。但杨帆却肯定地否定道:“我死也不去求他!”她坚决而颤抖的语调,让我为她心中的矛盾悲剧而深感怜悯。
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