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可、戴天现在气壮如牛,双眼乜斜,睥睨众人,分站在门两边,恰似两个门神。
很多课业通过的学生,路经两人时,本来打算要嘲笑这两位把他们欺负狠了的小霸王的。但是看到他们这幅牛皮烘烘的驾驶,却哪敢再吭声,唯有暗暗偷乐而已。吴可、戴天却自我感觉良好,尤其是看着这些一个个低头走过、不敢睁眼瞧一下自己的同学,一致认为,自己即便是受罚,也是罚的那么有气势。
最后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三人。焦不这才示意吴可、戴天近前,检查他们的课业,这次是背诵《论语·八佾篇》。
吴可、戴天不是安静读书的人,所以一周的课程从不参加,唯有安排在最后的每周一次的课业检查例外。因为,作为奖励,通过课业检查的学生,都能领到一贯钱。这对无依无靠的戴天来说自然是极大的诱惑;而吴可虽有臭屁大叔的照顾,但是臭屁大叔常常不在家,而且每次回来也没带回点半点零钱,所以吴可其实与戴天的处境差不多,对这一贯钱看得也很重。而且,以前老夫子在时,他们有个不用背诵便能轻松过关零钱的法子,何乐而不为呢?如今,他们打算如法炮制。
戴天首先出场。摇头晃脑,书声琅琅:“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
焦不听得很满意,没想到这小子虽然调皮、无礼,但书背得却很流利呢!然而她越听却越觉得不对劲:虽然戴天嘴唇翕动,但唇形与声音并不吻合,而且声音似乎也另有来源。焦不一脸狐疑,视线越过戴天肩膀,看到吴可正拿着书念念有词。焦不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真相,不由大怒,心想这两个顽童居然敢当面耍这种小把戏,当我白痴吗?
焦不用真气摄走吴可手中的书,强忍动手的欲望,吼道:“重——来!”
以前的老夫子老糊涂,耳目不聪,针对于此,吴可、戴天想出了个小把戏。就是当轮到他们其中一人时,背书之人只需做出开口说话的样子,另一人则照本宣科,为其“配音”。两人凭借这个方法竟然骗过老夫子,而其他学生,因受到他们严重警告,也不敢揭发,这才使两人奸计得逞——既拿到一贯钱的奖励,又没费什么力气,完美极了。然而今天他们却再也没有这种好运气了。
吴可、戴天面面相觑,他们压根就不会背一字。焦不看在眼里,气得都要疯了:天啊,怎么会有这种学生?我本来是要换个环境、换个心情的,看来是不能如愿了。
焦不生气的说道:“你们以前也是这么通过的吗?倒是有点小聪明啊,可惜不用在正途。只要把你们的聪明劲儿稍微用在背书这件事上,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丢丑吧——今天这贯钱你们是没得拿了,而且我还要追讨以前被你们骗走的呢!”
“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戴天额头亮晶晶,两眼晶晶亮,底气十足的说道:“我若背出,这两贯钱便归我们所有,以前的事也不许追究,如何?”
吴可在旁倒吸一口凉气:丫的,戴天这小子啥时变得这么自信了?嘴不抽筋了,脑袋不稀松了,连经常性睡眼惺忪症状也都治好了?!他还不知道,“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正好接“八佾舞于庭”,否则惊疑更甚。
看到焦不点头,戴天抖擞精神,叽里咕噜,一口气说个不停。当背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一句时,暧昧的眼神更是不停地往焦不身上瞅——只不过,“素以为绚兮”用在穿着蹩脚的焦不身上那是没话说,但说到“巧笑”、“美目”,暴怒中的焦不却是有点差距呢。
焦不有点吃不消,她没想到戴天居然真得全部背了下来,而且流利准确。焦不不明白,戴天既然会背,又为何让吴可“配音”?她呆愣愣地站在那儿,任由戴天把钱取去。
不明白的还有吴可,依他对戴天的了解,戴天根本没可能那么下苦功啊?而且,依戴天的智商,他就算是下苦功,也未必记得住大段大段佶屈聱牙、看不明白的古文。吴可想不明白。然而,戴天却不管这些。拿起钱,拉着吴可冲出门外,便要找地方爽一把。
吴可现在再看戴天,发现戴天又变回了他熟悉的那副睡眼惺忪、呆头呆脑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小子挺能装啊?本是聪明人,当面就装傻,真是骗得我好苦。”
戴天嘿嘿一笑:“哪能呢?我一直就不如你聪明,平时有事情,也都是你拿主意呢。”
吴可一想:也对啊,这些年来,我就没见过戴天聪明过,哪怕是一次也没有,不然也不会老被我作弄。有谁能持之以恒装傻数年如一日、即便被人占便宜也无动于衷呢?
吴可仍然怀疑,问道:“那你怎会背古文呢?别告诉我你见我以前就会了。”
“当然不会。”戴天依然一脸木讷,没听出吴可话中的不信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听到拿不到钱时,心里一急,突然就说出了那些话。现在你让我重新说过,却是不能了。”
戴天将信将疑:“依你意思,你是间歇性机灵一把,然后经常性犯傻。哈哈,听起来蛮有趣吗。”
“我才不傻呢。告诉你,刚才我背诵时,有一点时间好像看到老师的裸体耶,不过再看时便不能了——说实话,那个叫焦不的女老师身材蛮不错,可惜你看不到。”
“信你才怪!你不过是把龌龊的念头当现实而已。你还看我来着,难道也看到我裸体了吗?”
“比裸体更糟,嘿嘿,我都不好意思说。”
“说,不说不行,想诳我,又想找打了吗……哎吆,是哪个不长眼的挡道?”
两人一路说闹,没有注意前方,撞在别人身上。吴可破口大骂,抬头瞧去……乖乖咯隆冬不得了,原来是朱大长横着一身肥肉,挡住了两人的去路,旁边站着俩手下的伙计。朱大长此时瞧起来真是惨不忍睹。一张嘴便如烟熏火燎般,满是燎泡,而且肿大如挂着两根肥肠。
吴可心虚,招呼一声戴天分散撤退,然后转身就跑。正撒丫子跑得欢,便听到身后传来戴天的呼痛声。吴可想到戴天平时糊里糊涂、不辨方向、走路没吴可照应就经常转圈,叹息一声,便知戴天肯定是被捉住了。
果不其然,没了吴可做路标,跑步时左脚外撇的戴天,逆时针画了个圈,又跑回了原点,正好被不愿跑动的朱大长一把抓住,抄起耳朵,提溜起来,痛得戴天大叫。
“放开他。”吴可吼道:“主意是我出的,烟也是我做的——他事先并不知道里面有火药。你嘴变成这样,全是因为我,不管他的事。”
戴天:“火药?你说烟里有火药?吴可你个天杀的,居然不告诉我。”
吴可:“对不起。我让你交给朱大长的那根烟,前半截是烟叶,后半截就是火药了。为的就是教训下朱大长,谁让他老是欺负你了。喂,朱大长你也看到了,戴天确实不知情的,是我指使他的。你放了他,我任你打就是。”
朱大长松开戴天,吴可被他的两个伙计抓住,送到他跟前。
戴天揉了揉还在作痛的耳根,大骂道:“可恶,骗我!你个蠢材!这么有想象力的烟你都不告诉我?不然当时我就留在肉铺里看朱大长的窘相了。喂喂,朱大长,你以前老放狗要我,我想教训你也不是一两天了。吴可也是听了我的话,才想出这么个主意的。归根结底,这是咱俩的事,你别难为吴可,要撒气就找我!”
朱大长气得脸色发白——鼻子却是发红,满是燎泡的嘴唇蠕动,指着吴可:“你……主意。”又指向戴天:“你……做的。”转脸对着两位伙计,两手一挥,示意动手,嘴里犹自含混不清的命令道:“狠狠地……狠……”
吴可、戴天被打倒在地,承受着飞来的重脚。吴可觉得现在这种情况,自己要负上主要责任,便扑在戴天身上,替他挡住脚踢。戴天也是一般心思,不愿吴可受伤,使尽扳转过吴可的身子,又将吴可护在身下。于是便出现了这样一幅场景:三个大人乱脚踢向两个小孩,而两个小孩似不知痛,较劲般的扭来扭去,都试图将对方压在自己身下。
吴可不知挨了多少脚,已经双眼模糊,脑袋轰鸣,全身力气似乎都离他远去,终于敌不过戴天,被他压在身下。而戴天居然对吴可露齿一笑,气喘嘘嘘道:“压过……压过你了,我……我……终于……赢了你一次。”
朱大长他们仍没有罢手的意思,踢得戴天“砰砰”作响。便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清叱:“住手!”听声音,似乎是新来的女老师——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