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冤家路窄

和薛靖楚所想的不同，这秋月阁坐落的街道并不是什么红灯区，看着倒和那白虎楼所在的地方差不多，看起来略显僻静。而且单从外表看的话，这秋月阁无论如何都不像个经营皮肉生意的窑子。

或许是白天的缘故，这秋月阁门前此时倒是显得有些冷清，只有个戴着黑色长沿毡帽的汉子蜷缩着身体靠坐在门边，看到薛靖楚他们走过来，也没搭理。

踏进大门，光线顿时一暗。不过里面的采光也算不错，窗户很多，所以薛靖楚很快就能看清里内部的景象来。相比起白虎楼，这秋月阁还要大上许多，不管是外部还是内部，装饰摆设都显得更为古朴高雅。

秋月阁的内部是上层镂空结构，站在一楼大厅一仰头，就可以看到各楼层的回廊和巨大的屋顶。一进大门，耳畔便传来丝丝琴声，只见大厅前一高台上，一白衣女子正独自抚琴，而台下二十几张大桌中，只有寥寥三桌有人，看来这声色场所，白天的生意确实不怎么样。

看到薛靖楚他们进门来，一女子很快上来招呼。和薛靖楚想像中穿着暴露混身脂粉气的老鸨不同的是，来招呼他们的女子二十五六的年纪，长相清秀，穿着湖绿色长裙、外罩高领小褂，不仅衣着一点都不暴露，而且举止神态都颇为端庄，让人觉得她就是个大家闺秀一般。

“几位公子，是用餐还是听曲、喝茶？”那女子的声音糯糯的，听起来很舒服。看到薛靖楚、薛安西他们三个半大的孩童都盯着她看，她也只是淡淡地微笑点头，似乎并不认为在这里出现小孩有什么奇怪。

赵砍虽说跟着大哥薛镇东在京城待了几年，但是看样子似乎并未来过这秋月阁，或许他心中和薛靖楚一样，认为既然秋月阁是窑子，那就应该和往常印象里的窑子一样污秽不堪、嘈杂纷乱，却没有想到这秋月阁的环境如此古朴干净，女子如此幽静高雅，甚至让他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这秋月阁，和平常买春的地方似乎还是有些不同。

待发现几位公子和两个桓城来的随从都看着自己，赵砍才反应过来，对那女子道：“给我们安排个雅间。”说着抬头看了眼，道：“最好高层点的，靠窗。”

那女子微微一笑：“好的，我们这的雅间都靠窗。”正招手唤来旁边一穿着差不多的女子吩咐什么，薛平南忽然道：“不必了，我们就坐大厅。”说着一指大厅那高台前的桌子。

薛靖楚顺着二哥的手指看过去，这才发现，那几张有人的桌子中，竟有个熟悉的面孔――昨日皇宴上坐在阎丰旁边的青年男子，薛靖楚隐约记得，他的名字好像叫阎乐，皇宴之上，那阎丰老头本还想让他和大哥比枪来着。

没想到真是冤家路窄啊，这大白天的逛“窑子”都能遇到。

那边的阎乐此时也发现了薛靖楚他们，一下子停下了原本的交谈，目光刷地看了过来，他同桌的几人亦是同时投来目光。

要是薛靖楚来选的话，看到阎家的人在那，他一定不会选择坐在他们旁边，要么是到楼上找个雅间，要么是干脆就离开这里，免得节外生枝，惹出什么麻烦。但可惜他们出来的这四兄弟里，他是最年幼的，做主的轮不到他。

于是，薛靖楚一行人就在阎乐的虎视眈眈之下，被秋月阁的侍女安排到了他们身边不远处的桌子上。

两桌的人近在咫尺，都是眼神阴沉地打量着对方。赵砍并没见过阎乐，但一见这气氛，便心道不好。带公子们来逛“窑子”已经是他大大的过失了，这要是再起什么事端，那他可兜不住。

这时台上的女子一曲奏罢，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下来，这压抑的气氛甚至影响到另外两桌的客人，也同时停下了交谈，暗暗向这边打量。

薛靖楚真是有些怕和二哥一起出来了，居然哪里有麻烦，就故意往哪里钻。他看了看，三哥、四哥也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都是有些忐忑却又有些兴奋地望着二哥。不得不承认，相比起来，薛家五兄弟里，最“胆小怕事”的就是他了。

不会在这里打起来吧？薛靖楚偷眼瞥向那阴沉着脸的阎乐，琢磨着是不是该劝二哥到楼上的雅间去，或是干脆换个地方？不过看到二哥毫不示弱地与阎乐对视着，他就知道，怕是没法劝动了。

就在薛靖楚担心的时候，赵砍已经把他想说的话说出来了：“二公子，要不……咱们还是换雅间吧，这楼上的风景，当是不错……”

“不必。”果不出薛靖楚所料，二哥看都没看赵砍，直接拒绝：“在这大厅听听曲就可以了。”

赵砍无奈，也只好侍立一旁，对那秋月阁的侍女点了几样精致点心和茶水。赵砍没有提，那侍女也没有让他们叫姑娘来陪，而且旁边几桌客人，也未见有女子在座。

此时台上的女子又奏起了一首新曲，琴声袅袅，就像小溪流水轻轻在耳边趟过，听着颇为舒服。薛靖楚不由抬头打量了那台上抚琴的女子，却见白衣白裙，脸上蒙着轻纱，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细长柳叶眉下低垂的眼睑和长长的睫毛。

琴声一起，旁边几桌的客人又开始低声谈笑起来，旁边阎乐那桌的几个中年人也重新开始互相交谈，也许是向阎乐询问薛靖楚他们的身份，好歹气氛不再像刚刚那么压抑了。

这秋月阁的一层大厅实在是太大，加之现在人又少，显得颇为的冷清，伴着这幽缓的琴声，薛靖楚竟有种置身于前世咖啡厅里的感觉。

“大白天的跑‘窑子’来，这家伙肯定有问题。”四哥薛定北压低声音说道，他口中的“这家伙”自然就是相隔不远的阎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