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都在大声喧哗,我们的交流十分费力,努力地探身过去听对方说话,再比比划划地回答。
突然他说:“那时候我真的很想追求你呢。”
我听清楚了,笑:“你现在很幸福吧。”
他的表情突然就寂寞了,他说:“我快要离婚了。”
我吓了一跳,我不想听见这么不好的消息。
“为什么?”
他摇摇头:“不想讲。”
我不知道来由,不知道怎样对症下药地安慰他,只好和他喝酒。
那晚上我喝了很多,他也是,记得后来小海找到这间房,也被他们拉住喝酒,连小海都喝醉了。
在酒吧门口,我们拥抱道别。我说:“一定要快乐呀。”
他重重地点头:“嗯,你也是。”
上了出租车,我就闭上眼想要睡了,隔了一会儿,司机突然问:“小姐,那辆车是不是追你的?”
我连忙睁开眼,还没摇下车窗,他的车就并上来了,他的手臂搭在窗框上,脸红红地看着我。
我吓坏了,喊着:“怎么了?”
他鼓足勇气似地大声问:“如果离婚了,我可不可以追求你?”
我喝醉了。
那又是个月亮极好的晚上,不知道为什么,我似乎可以看见月光下的都市里,人车稀少的马路上,一辆很好很贵的吉普车追着一辆开得摇摇晃晃的红色“夏利”,两辆车齐头并进,向不知道的方向开去。
我说:“好。”
因为耳边有风,我怕他听不清,很大声地喊:“好——。”
然后他的车渐渐慢了,我们在月光下挥手再见。
第二天我没有上班,我很久没有喝得这样醉了。
下午小海打电话来:“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废话。”
小海不信:“昨晚你们两个的眼里都飞出小火花,任何挨得近的人都会被烫伤呢。”
“我不记得了。”我草草地说。
接下来的几天,我下意识地在等他的约会。但是没有,到一个礼拜过去,我想,应该不会有了。我真是个笨蛋,他仍然是个男演员,我仍然是女记者啊。
我去了横店采访天后。
那里简直是恐怖,三步一新星两步一大腕儿,天后照旧是冷冷的,但已经很好了,帮我联系的她的内地助理说:“你知道吗?我到现在还没见过她?”
“啊?”我不能相信。
“她从来都自己上一辆车,我打辆车跟在后面。”他忿忿。
我听得哈哈大笑。
横店并不好玩,老总说:“还有别的剧组,帮我们采一组稿子吧。”
我拒绝,我也不是谁都采的,否则怎么担得起“资深”?
但临走前一天夜里,我居然在小吃店里遇见他。
我们都微微一愣,正在我琢磨该用什么态度招呼他时,他阳光灿烂地笑了:“不要太巧啊。”
那么自然。
他和我坐在一起,那一桌不仅是工作人员,还有他们戏里的女主角,我从来不知道一个女孩子的眼睛是可以勾到人的肉里去的,她就是。
他小声说:“我第二天就来这里了。”
为什么要解释?
而且,为什么现在才解释?
如果我们没有遇见呢?
我怀念从前那些温暖的短信。
他是变了,只是我无法用肉眼见到。
我急着告辞:“我还要回去写稿,再见。”
他有点着急,也有点不好意思。站起来跟我握手。这么突兀的动作。那个女孩子就坐在那里精明地笑。
从饭馆出来,风一吹,我问自己:“人是由猪进化来的?”
回来北京,看见别的报纸登出他的采访,没有婚变,还是喜欢漂亮温柔的女孩子,腰细细的,个儿高高的,就像老婆那样。
小海拿着报纸问我:“还不减肥?”
我请她去死。
但是没几天内线来报,还是离婚了。他已经和现在那部戏的女主角在一起。
我记得他说,离婚以后,他会来追求我。我在等吗?
下班后有饭局,我早到,低头玩手机游戏,听见人响,抬头看见的竟然还有他的前妻。很久没见了,点头微笑,她一点也不像刚离婚的样子,仍然容光焕发,明亮夺人。朋友与她极熟,大喇喇问:“现在有什么打算?会否重出江湖?”
她笑着摇摇头,温婉地低头,优雅地喝汤:“不会了。”
“谈恋爱呢?”
她哈哈大笑:“当然了。”
她那样美,放在家里真是可惜了。这城市里总有绝艳女子偶然惊鸿一瞥从你面前掠过,如同传奇,也像幽浮。听说他把全部所有都给了她,那足够她衣食无忧地度过余生。
我明白他,他总归是爱她,即使不是她,也是另一个长相的她。她和她,其实是一样的。而我,注定不是那样的她。
我明白他,但不是谁都需要身边那个人明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