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鳖
我总是土鳖似地喜欢飞机。这可能得自于我妈的真传,她也喜欢。一次她在回老家的长途车上,一车人正昏昏欲睡的当儿,突然亢奋地指着天空说:“看!飞机!飞机!”一车人奇怪地看着她,我哥立马儿颓了。
我哥每次说起这件事,就要加上另外一件事。说当年与我一起去北戴河,那年我十四岁,第一次亲眼看见海,非常高兴。在旅馆到海边的路上,渐渐听见訇然的声音,当终于看到路的尽头一望无际的海岸线时,我亢奋地遥指着狂喊:“看!大海!大海!”在北戴河的街上,我哥立马儿颓了——海就海吧,还大海。他当时很难听地骂了我一句。
人一旦亢奋地表现出钟爱什么,多半是没有什么,或者还没有够,只有见识短才会希罕,处处大惊小怪。妈前年去泰国玩是平生头一次坐飞机,之前曾问我:“飞机上的厕所,是不是跟火车一样,也是底部不封的?然后粪尿就沿路洒下去了?”我大惊失色,反问:“不会吧?那么飞机是在天上飞呀,难不成人走在马路上,突然被天上掉下来的一滩屎糊在脸上?国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吧?走在大街上会这么没有安全感吗?”
我哥听到家里的两个女人如此的对话,彻底颓了。
我不觉得被叫作“土鳖”有什么不好。土鳖会比较快乐,因为对任何事物都保持好奇心,认真关爱,仔细生活,不轻易厌倦,就算生病,衰老,经历那些不好的事情,土鳖都是不怕的,会想:咦,原来是这样的,真有意思。
所以,土鳖谈起恋爱来,很占便宜,因为每一次,都情同初恋。恋爱这种事,是没有够的。
怎样当好第三者
有个女孩,在坚信不可能爱上对方的情况下,欣然当上了第三者。在关系之初,自认为心理占优势,行为潇洒,对方只不过是泄欲的性伴侣,并不妨碍自己一面被人服务一面继续寻找最终的人生伴侣。
但很不幸,关系维系得太好,服务太令她满意,渐渐她发现已经离不开这个人,已经产生了强烈的想要取代其发妻位置的迫切心理。她开始限制他回家的次数,限制他电话的次数,听不得他与老婆在电话里和言悦色地对话,她毫无保留地对他好,用物质包围他,从内衣到大氅均一手包办系出名牌,名目张胆地向他的发妻示威,只要她无名火起,就算是凌晨四点也要这个男人第一时间出现灭火,甚至她开始怀疑这位得享齐人之福的男性,在自己之外还勾三搭四,她乘着想象的翅膀怒火中烧,对这男人破口大骂百般凌辱,总之,非常抓狂。
我非常同情她。眼看着这样一段明明可以云淡风轻的关系要变成她生命中的刻骨铭心,真是不值得。她不知道一个好的第三者应该是什么样子的,这个年头真是得干一行爱一行,不进行一些从业入门教育就匆匆上岗是会出事故的。
想要当第二者的第三者不是好第三者。没人以武力相要胁,是您自愿报名,对方并没有以欺骗的方式来赢得你的身心。没什么人那么有耐性有情操,拿得起放得下的得是多么出类拔萃的人精儿,第三者,还真不是什么人都当得了的。如果都像这个女孩这样,动辙大吵大闹,简直就是直奔破坏社会安定团结去的,我可真是看不下去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行为。
撒泼打滚在这种关系里是走向末路的危险信号,这不是明摆着劝喻对方赶紧回到老婆身边去吗?第三者其实就是精神sm里受虐的一方,没有地位就对了,要习惯并享受这种痛苦的相处方式,不能妄图翻身作主人否则游戏还如何进行下去?就算想被扶正也不能用嘴说出来,而是要以无边无际的温柔让对方沉迷于你的好处,要让他主动打破从前的关系,威逼利诱除了显得自己小气,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婚外恋关系本来就开始得畸形,是建立在互不信任的基础上的。每一个想要颠覆原有关系的人都应该动动脑子想清楚,如果你们得偿所愿地合法配成双后,你就能对他投信任一票吗?你就不去想“他能如此对前任免不了也对我如法炮制”吗?就算你出了眼前这口气,可是等待你的将是未来无边黑暗的岁月,谁愿意在与伴侣的相互怀疑中终老呢?
当然,婚外性关系往往是比较合拍的性关系,但任何性关系都有走向枯燥乏味出工粮的一日,倒不如放弃眼下肉欲的欢愉,做一个有姿态有自尊的女性比较好。女性始终应以阴柔为美,失了风度就失了女性特征,不能为着一个有妇之夫就把以后在江湖上混的资本舍弃。当好第三者,就要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想开始的是你,及时收手的也是你,不要抱着破坏对方家庭的初衷,也不要使这段关系结束后对方猛擦一额汗心中暗喜“侥幸侥幸”,就得不求回报地对他好,让他体验人生的终极温柔,然后抽身离去择自己的良木而栖让他空余恨去吧那才是真正残害了对方的家庭。
可是,话说回来,干吗要这么歹毒呢?所以,还是不要当第三者的好。
“所托非”人
有个朋友,要离婚。他提出来的,但女方并不同意。
当然,从念书起青梅竹马,十年冰雪熬过,冰雪“丫”不服,仍然要在冰雪后梅开二度,换作是我,也不会轻而易举同意离婚——好日子全耗你身上啦,现在人老珠黄,再找不是不能,可多他妈费劲啊。
女方因此情绪大乱,失控时就打电话,或者本人冲上来讨檄;自认为平静时也能说“分就分吧”,并有条有理有据地为自己争夺与青春相抵的财物。
但还是失控的时候居多。一天,女的又召男的去,见面后例行指责,这次酝酿长久,词儿也多,四个字四个字往外蹦:始乱终弃,所托非人……一听见“所托非人”,男的开始走神,想起我和老牛,心里暗笑不已。
“所托非人”是我挂在嘴边的话,当成大棒没事敲打老牛。老牛粗心,不懂得在细节上妥妥贴贴。现在的女人,没什么蠢货,资讯又如此发达,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总能从书里电视里看到被呵护的女性是什么排场,呵护女性的又是什么嘴脸,心向往之,恨不为之。比如老牛从来不会在过马路时站到车来的方向,从来不会在上车时为女性拉开车门,从来不会在我交区区两块钱的停车费时主动把兜里攒的大“崩儿”掏出来,更别指望在买大布头的衣服时,收款台前会有他胖胖的身影……总之,心里嘀咕他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于是时常哀怨地说“所托非人”。
老牛的“老”,不是年纪,而是城府。此人城府深不可测,脸皮之厚常人所不可及。面对我的指责,他安之若素,近来还有十分受用的倾向。终于,在一次“所托非人”后,老牛摇头晃脑关切地问:“‘所托非’人是哪里人啊?听着像是非洲人吧?‘所托非’这个国家,是非洲的第三世界国家吧?”
我十分搓火,老牛却很得意,逢人就介绍:“我媳妇不是北京郊区的石景山人,她是个外国人,是‘所托非’人。”
猪朋狗友听得有理,再面对如此种种的指责,全部与老牛一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我认为我们“所托非”人,流落在中国的,大部分是女性,应该组织个“同乡会”什么的了。
亲爱的死鬼
王小山这个人,我不大了解,见是见过,浓眉大眼一头卷毛眼珠乱转的东北人,有意思,会说话,也爱说话。不爱说话的人是很难在《南方都市报》那种地方开专栏的我觉得。
看《亲爱的死鬼》,嘴乐得就没合上过,也可能我这人容易逗。这个人,整天不知道琢磨什么呢,脑子里尽是胡思乱想胡天胡地,怀揣一把想象中的铁钎子,以颠覆为己任,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一直不喜欢网络写手除了极个别的像痴痴儿——觉得太混,什么样的都能混,只要坚持产量多年头长。如果说安妮宝贝给网络写手拔了份,那王小山就算给往上整了一大块档次。王小山挺好,成功转型到纸媒了吧?从网络能转到纸媒的就不多,转到纸媒而没被打回网络原形的更不多,而转到纸媒又真让人服气的简直就是凤毛麟角了,王小山算是那样一根毛。
《亲爱的死鬼》,花插着《水浒》、《三国》、《红楼梦》等经典古典名著,让那些英雄枭雄痴情儿女统统“活在当下”,用泼皮无赖的想当然来对他们施以现代的看法,对比着原文,复制了新闻,充分显现出一个思维跳跃活泼的编辑的好素质,像王熙凤贾宝玉组织春节晚会,张飞爱情生活里激情燃烧的岁月,亏他怎么想出来的。
我挺羡慕王小山的,这样的人活得多高兴啊,每天人也看新闻,他也看新闻,他能边看边想得没边没沿如同脱缰的野马,做到真正的自娱自乐寓教于乐,因为你要是知识面窄还真有点兜不住他。
想:就算施耐庵、曹雪芹、罗贯中这帮大腕再世为人,看完《亲爱的死鬼》,肯定再活活给气成死鬼。不由得我要衷心赞叹:王小山,真孙子也。